海风(大学生组)
朱新杰
火车齿轮在轨道上缓缓停下,车头的蒸汽声还在忽急忽平的喘息,像是激动,更像感慨。如同拎着行李箱的我,面对故土,思乡心切。
今天吹的应该是东风,冷湿湿的,夹杂着海边独有的味道。那是海螺儿的咸味,也是三文鱼的甜味,应该还有些小章鱼的腥味。闻着它,我很欣慰。尝惯了内陆的烧饼烩面,这个味道真的是熟悉又陌生。
海风把我的围巾吹得有些松动,呼呼作响,拍在我的脸上。由于东风的寒冷,我的脸似乎有些僵硬。别人看来,倒像是对这片土地没有感情的外地人。但内心的欣喜,简简单单的表情又怎么能传达?
但命运总是人生最差的编剧,刚刚到家,正准备解开充斥着海风味道的围巾,社区的电话便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仗客,你得隔离!”
社区主任的话,带着家乡的口音,亲切却是冷冰冰。
“姚主任,我回来的时候一路都是安全的啊。”
我得承认,我着急了。从内地到沿海,这一路上并没有疫情。也正是因为担心疫情反反复复,学校才会早早放假,而且一切的流程我也完成,现在跟我提隔离,心里是一万个不答应!
“仗客,收拾一下,我们的人马上来接你。”公事公办,姚主任并没有过多解释,似乎一切合情合理,没有一点值得怀疑。
一口热乎饭还没吃上的我,还没来得及和父母说说话、叙叙情,又上了车。感觉还挺荣幸,姚主任亲自开车送的我。“我记得社区人手挺多啊,今天姚主任亲自送没想到。”带着开玩笑的口吻,想着和并不生分的主任叙叙旧。
“都忙。”简简单单两个字,姚主任说得似乎有些心酸。
“我想问一下,是什么情况?我回家之前核酸检测是做过了的,而且内地目前是没疫情的啊。”“这几年疫情严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我也不是说不想服从命令,但属实不想无缘无故被隔离十四天。”我接着说道。
“这是内地那边发来的通知,你离开那边的时候正好查出来一例,你现在看看手机,应该是有疫情通知的。”姚主任似乎早就知道我的问题,回答得很流畅,我想从他脸上捕捉到更多表情,但是他戴着口罩,除了一双严肃的眼睛,什么也没有透露。
果然,命运真是个好东西。
到了地儿,姚主任一刻都没多留,便开车离开。我嘛,量温度、登记、领温度计、拿房卡、加群、提交核酸证明和健康码,一切顺利进行。躺在隔离房间的床上,稍作休息,心情好了很多。正好借着这样的机会休整一段时间,我也逐渐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可躺了四五天,我才知道,这样的命运真的是搞笑。我好想自由!
天还没有亮,我卧坐在椅上,看着月光,隔离酒店邻近大海。海鸥,月色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但谁想做家养的麻雀?不想做飞翔的海鸥?看着电脑显示屏,已经快七点了。敲门声如约而至,早饭到了。
我感觉到了一丝可怕,我习惯了这样按时按点的生活,我想稍微等等,我不想准时准点去拿饭,哪怕晚几分钟也好。但敲门声并没有停。我内心有些窃喜。“我被折磨,你也别好受。”但敲门声还是没有停。而且没有一点点着急。
我穿起拖鞋,慢慢走向拴着保险锁的门。
“朱仗客,你的早饭。”送餐员是位男性,穿着厚重的医用防护服。隔着口罩,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也看不出他的年龄。但他的恪守岗位,敬业精神,就算再来一层的防护服,也展露无遗。
拿过饭的我有些愧疚,脑子快速运转,想找些算是理由的借口,来掩饰刚刚心中令我作呕的想法。可正当我想开口,他已经快手抄起地上其他的盒饭,走向下一间房。
关上门,我忽然觉得自己自由了。不是身子,是心灵。自由,不是放飞自我,随心随遇,而是凭借自我的意识来行动,可以对自己的事负责。
我现在的生活,按时按点地吃饭、睡觉,有时还能看看书,玩玩游戏。可他们呢?其实他们也是不自由的,但他们是在为未来的自由而战。
十四天过得很快,原本以为来接我的还会是姚主任。但看见的却是一个更加陌生的老爷爷。
“朱……仗客是吧?”他说话的本地口音更重,甚至有些不清不楚。坐上车,看见他小心翼翼地开车,觉得有些搞笑,然而再想想,反而觉得有些难受。
“老爷爷这是刚刚拿到的驾照吗?”我试探性地问道。“今年上半年刚刚到手的。”老爷爷略显尴尬地笑着说。
“那姚主任呢?”我全当客气,随口一问。
“在忙吧,不过忙啥我就不知道了。”老爷爷脸色疲惫地说道。
的确,忙啥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敬业,又有多少人能看见?但转念想想,他有想让多少人看见吗?就像这海风,只在无意之间,拨动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