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华

如花岁月里，有爱的陪伴，必然收获健康成长、美好明天。

——题记

一

那一年，是1998年，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

那一年的9月，我信心百倍地走进那所虽然破旧但充满活力的农村中学，勇敢地接下了初三班主任与语文课的教学工作。

核对班级学生花名册时，我发现了一个颇有个性的名字：许君莲。见到本人时，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农村女孩呀，瘦瘦高高的个子，梳着马尾辫，站在那里，就如一株亭亭玉立的君子莲。

很快，许君莲就带给我更大的惊喜：所有学科中，她的语文成绩偏好，作文写作尤为出色。这对于爱好写作、经常在省市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的我来说，无异于发现了一颗冉冉上升的希望之星！于是，在许君莲学好文化课的同时，我全力指导她写作。很快，在写作方面颇有天赋的许君莲，就携带一批充满灵气与朝气的习作走上了《中学生阅读》《中学生学习报》的舞台，成为了当时我们镇教育界小有名气的“学生作家”。

二

关于许君莲早恋的“负面消息”是我在开学三个月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的。我开始并不相信，但当与我同班任课的数学老师亲口告诉我这些话语时，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响，瞬间感觉天就要塌下来了！许君莲，这个在学业上有着美好前途的三好学生，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呢？痛定思痛，我决定单独约见许君莲，找她好好谈一谈。

清楚地记得，那是放寒假的前一晚上，月光皎洁，夜寒彻骨。我一人坐在办公室，许君莲推门而入。我示意她坐在我旁边。沉默，两三分钟的沉默。我说：“君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地找你谈话吗？”

“知道。”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能。”

“能理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知道老师对你抱有多么大的希望吗？你明白挂在枝头的青涩的果子不能过早品尝的道理吗？”我的愤怒瞬间爆发了。我把从接任班主任与语文课之后努力培养她的艰辛、对她所抱的深切期望等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最后，我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对她说：“你走吧，回去好好想想老师刚才说过的话！我明天去你家做一次家访！”

许君莲哭出了声：“老师，我错了，我不该让您失望……别去我家好吗？我妈走得早，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一定会改……”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的语气依然严厉。

“凭爱！”许君莲抹去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您鼓励我努力学习，积极进取，我都知道！我爱您，您有时像老师，有时像哥哥！我说改就一定会改，请您相信我！”

三

那年中考，许君莲果然不负众望，以优异的考绩考入县重点中学，成为那所农村中学的教师数年间激励后来者努力学习所津津乐道的永恒话题。面对这样的圆满结局，年轻的我长出一口气，一颗紧绷着的心终于得到了放松：我尽到了一名教师的职责，做到了问心无愧……

时间如白驹过隙，二十年转眼而过。我当初任教的那个农村中学早已不复存在，我也调入县城工作。人到中年，随着教过的一批又一批学生像小鸟一样振翅高飞，“许君莲”这个名字最终在我的脑海中模糊起来……

去年春节，新冠病毒肆虐，我与家人待在家里，读读书，写写文章，给学生上上网课，倒也自在充实。中午时分，手机铃声响起，是来自外省的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对方迟迟没有说话，就在我想要挂断电话的瞬间，一个似曾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悠悠传来：“王老师……”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声音急促起来，而且略带一丝惊喜：“老师，真的是您吗？您让我找得好苦啊，老师……”

“你是——”

声音大起来，转而喜极而泣：“凡老师，是我，我！许君莲！”

清晰地记得，彼时彼刻，我感觉啪的一声，那原本已经中断了多年的记忆线路瞬间被接通，随之，记忆的闸门被完全打开：那年，那所虽然破旧却充满活力的农村中学，那个瘦瘦高高、扎着马尾辫的农村女孩……

那天，我们电话中畅聊了一个多小时，说不完的知心话！许君莲说，当年她考入县重点中学之后，三年苦读，最终如愿考取了一所文科院校，学了自己钟爱的与文字有关的专业。最终，她在外省的一座城市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并在那里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临挂电话，许君莲依然难掩内心的激动：“王老师，疫情结束了，我第一时间去看您！多年前我就画好了一幅画，一直都想找机会送给您！我待会加您微信，先把图片传给您！”五分钟之后，许君莲果然发来了一幅图片。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我久久注视着，注视着，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

一所虽然破旧却充满活力的农村中学的校园里，一条小路蜿蜒通向校外。小路旁，五颜六色的鲜花开得正盛；小路上，一位扎着马尾辫的瘦瘦高高的女孩正昂首走过；小路的尽头，一位年轻的男教师驻足而望，那眼神，充满信任、鼓励与期待……③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