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胜日本
六、大战在即
政变第二天，即1884年12月5日，上午8时，美国公使、英国领事、德国领事在30名朝鲜士兵的保护下来到王宫，觐见国王李熙。见到各国使节前来，闵妃仿佛看到了希望，她联合王大妃、大王大妃等内宫人员继续要求还宫。“内殿诸位决欲还宫，抵当欲难，谓以狭隘不可容身。”①景祐宫南邻是辅国李载元的家，环境较之景佑宫稍稍宽裕，金玉均只好将众人迁往桂洞李家。近乎被软禁的闵妃更加坚信大家已身处危境，并洞悉了金玉均等人的心思，逼仄之地“以数小之兵易于战守”，而大阙，宫苑开阔，殿宇广弘，不仅不易防守，且开化党人软禁、看护众人的难度也必增大，自己更易于脱身，所以她说服李熙，强烈要求返回大阙。“忽闻上召竹添，以狭隘陋粗不堪暂居之意，恳传大王大妃之意曰：‘虽有清人不虞之变，大阙与此处少无不同。’”竹添无奈，只好答应。午后五时，众人迁回大阙，闵妃为大家赢得了生存下去的空间优势。
开化党颁布自己的改革方案。据《甲申日记》记载，开化派的改革方案共计十四条，归纳起来大致可以分为几个方面：
一、废除对中国的朝贡关系，即解除两国藩属，“大院君不日陪还”。
二、废门阀，厚民生：1.“闭止门阀，以制人民平等之权”；2.“革改通国地租之法，杜吏奸，而纾民困，兼裕国用”；3.给那些“奸贪病国最著”的人员定罪惩治；4.取消全国人民所欠国库实物债务；5.“急设巡查以防盗窃”；6.“前后流配禁锢之人酌放”。
三、改革政治，撤冗衙，辞赘员：1.“以人择官，勿以官择人”；2.撤销内侍府，“其中如有优才，通同登用”；3.裁撤奎章阁、惠商公局等无用机构；4.“凡属国内财政总由户曹管辖，其余一切财赋衙门革罢。”；5.“政府六曹外，凡属冗员尽行革罢”。
四、改革军事：“四营合为一营”。
从开化派公布的改革方案看，其改革的内容无疑是带有进步性的，但是其流血政变的方式，和因看不清日本对朝鲜的领土野心而依日本为靠山的做法，并不得人心。“非独余一人，凡同党之诸人皆有喜不自胜之势。竹添之勤勤用心，日本政府之可恃而为赖，依之为金石。”他们高兴得太早了，“无骨之尺蠖”正在聚集能量，随时准备冲出去反击敌人。当天“泰安”号兵轮抵达朝鲜，运送军饷，袁世凯等立即将朝鲜局势飞禀李鸿章，请求指令。为节省时间，袁世凯安排“泰安”号先经停旅顺，将禀文交由其四叔袁保龄，先以电报形式将迅即发往北洋。
对清军将领和在宫外等待消息的朝鲜大臣来说，政变次日是最难熬的一天。首先，内外声息被完全阻断，宫中情况不明，无以为计；其次，当时中朝电报电缆尚未铺设，请示北洋鞭长莫及。正如袁世凯在给陈树棠信中感慨的那样，“孤军海外，轮运文报每月余不达。奈何，奈何。”②；最关键的一点，如果强行入宫，势必与宫中的日军发生冲突，擅开边衅非同儿戏。在朝各方也不希望中日贸然开衅，“陈道树棠屡次来言，各国公使力劝我军勿动，恐动则不易收场。而金允植亦因国王在日人掌握，有投鼠之忌，亦切嘱勿动。”③“乱党复矫王命回我军书，但云杀近臣数人，别无他事，坚嘱勿动。沐恩等心急如焚，共相计议，终觉一启兵端，有碍合约，故仍未出队。”④
虽然没有出击，袁世凯亦并非坐以待毙，无所作为。宫中负责守护的四营韩军，前、后两营是朴泳孝组建，由日人代为训练，对开化派相对较为忠心。而左、右两营则是袁世凯训练出来的，并非开化党嫡系，遂“密召至其官弁，陈说大义，详示利害。彼两营曾受武壮公（作者注：武壮，吴长庆谥号）厚恩，本无从贼之意，一经开导，即直陈底里…当晚沐恩等即发赏六百金与左、右营官金钟吕、申泰熙，密定次日带队入宫，同护国王。”⑤这一天，袁世凯成功策反朝鲜左、右两营。
“十九日清晨，人心愈觉鼎沸，无不愤怨日人。韩臣如金允植、南廷哲、李凤久等，皆痛哭求援。政府信服中国者，亦有告急之文，求入宫卫王。” ⑥朝鲜右议政（相当副丞相）沈舜泽代表政府向袁世凯等清军将领上书告急：
“本月十七日夜，奸臣金玉均等，托言宫中有乱，密召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带兵入宫，逼王移宫，禁止出入，内外隔绝，至今三日，声息莫通。今闻宰臣六人，中官一人，无辜屠杀，我王囚辱万端，祸将不测，在外臣民，痛恨号泣，莫省所措。乞三营大人袁司马、吴统领、张总兵，前来保护，庶见天日复明，结草为期。事急情迫，不知悠载。”⑦袁世凯再次被朝鲜众大臣奉为平乱主角。
接到沈舜泽正式的求救文书，袁世凯提议立即入宫救王，吴兆有、张光前则建议先致书竹添，讲明利害。这是一个英明的建议，在日后中日谈判中划分双方责任时，这封信成为李鸿章占据有利地位的重要依据。全信载录如下：
“敝军与贵部驻此，同系保护国王。日昨朝鲜内乱，杀害大臣八九人。现王城内外军民不服，举有入宫环攻贵部之说。弟等既恐国王复惊，又恐贵部受困，用敢率队进宫，一以保卫国王，一以援护贵部，别无他意，务请放心。专此奉布。十月十九日辰刻发。”⑧ 《甲申日记》专门记载了竹添收到此信时的情形，“午后二时半，见一封书到于竹添，其书未开封。忽闻枪声乱发……铳弹如雨下，人不可行，边君冒弹而往，同竹添来。竹添手持清阵之书，方展读。”这种说法，显然是在附和竹添进一郎“未及拆封”的解释。袁世凯等人当日就对此进行了有力驳斥：“不知先发枪炮者，即贵公使为之也。而且云：赠书‘未及拆封’，我兵闯入。夫兵家之情，瞬息万变，贵公使朝奉我书，日夕不览，以此为词，弟所不解。” ⑨袁世凯等人成功将挑起冲突的责任完全归结于竹添进一，从而占据舆论的制高点。
其次，吴兆有、张光前坚持待北洋命令到达之后再采取行动。“适有宫中人来报，党徒谋劫王赴他岛，另立幼君，附日背华。公奋起，曰：‘我辈统兵防韩，若失其君，又失其国，咎将焉归？且韩既附日，韩乱党必断我归路，合兵攻我，何由回国？’吴、张请再告急于北洋，公曰：‘防韩交涉系我专责，如因肇衅获咎，我一人当之，决不累及诸君。’吴、张不得已，强诺。乃嘱树棠函告各驻使以举兵之故，即议分兵进援。吴、张皆不敢任中坚，愿抄左、右。公部有分驻马山浦者，兵只四哨，毅然任中路，由宫之敦化门入。吴抄其左，张抄其右。以韩王在内，戒勿用大炮。又密约韩营官金钟吕等，重予犒赏，使为内应。”⑩
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一战！②8
（未完待续）
注：
①《甲申日记》金玉均著，摘自《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王芸生编著，第255页。文中引用，未注释者，均出自《甲申日记》。
②《致总办朝鲜商务委员陈树棠》，袁世凯著，《袁世凯全集》第一卷，第34页
③《与吴兆有张光前联名飞禀北洋大臣李鸿章文》袁世凯执笔，《袁世凯全集》第一卷，第35页
④、⑤、⑥《与吴兆有会禀北洋大臣李鸿章文》，袁世凯执笔，《袁世凯全集》第一卷，第40页
⑦《为请求火速派兵前来保护事致袁世凯等函》沈舜泽著，《近代中韩关系史料选编》权赫秀编著，世界知识出版社，第223~224页
⑧《与吴兆有、张光前联名致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函》《袁世凯全集》第一卷，第36页
⑨《与吴兆有张光前联名覆日本驻朝鲜公使竹添进一郎函》《袁世凯全集》第一卷，第38页
⑩《容庵弟子记》沈祖宪等著，中国现代史料丛书第一辑，文星书店印行，第19~20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