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

三、关于夏姬的争议

当我准备写夏姬时，颇为犹豫，这么一个女子，我该怎么写呢？我查阅夏姬所有的资料，除了史料，还有清朝禁书《株林野史》和日本人宫城谷昌光的《黑色春秋·夏姬情史》。我突然发现，中国人把夏姬写成一个淫荡不堪、妖艳惑主的女子，而日本人却把她写成命运悲惨的受害者，给与了颇多的同情。我不禁自问，为什么会这样？后想，大概是两种不同文化的视角造成的，一个是中国人看中国女人，一个是外国人看中国女人。中国文化经过儒、道、释、理，女人的行为规范被打上各种印记，而外国人却没有这些印记的窠臼。也许，外国人不会把灭国、灭祖、灭祀的罪责，记在一个女人身上。

刘向在《列女传》中，写到夏姬“三为王后，七为夫人”，这显然不实。春秋时期，除了楚国称王，后期的吴、越亦称王，其他的还都没有称王，哪来的王后？即便那些僭越称王的诸侯国，国君的妻子仍旧称为夫人。即便算郑国、陈国都称王，她又怎么能称王后呢？《黑色春秋·夏姬情史》里，写夏姬跟太子夷相爱，而不是公子蛮。即便是太子夷，那时候太子夷还没有即位。她到了陈国，陈灵公并未封她为夫人，而夏徵舒弑君自立，她亦只能称为太夫人。在楚国，楚王熊侣并未把她纳入后宫。后屈巫携她再到晋国，并未进入晋宫室。可见“三为王后”之荒谬。“七为夫人”更是荒诞不经，春秋时国君的妻子才称夫人，卿、大夫之妻称小主或者孺人。很显然，汉时刘向，已经把夏姬打入另册，而后的各种传说故事，大概皆来自于此。

夏姬的时代，是一个由原始向封建转轨时期，没有儒家对女人三从四德的要求，没有贞节烈妇的婚姻观，没有汉对先秦的收敛与规范，没有朱、程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道德捆绑。她的成长背景，完全是自由开放的。所以，我按照当时历史事件发生的背景、各诸侯国盛衰状况以及地域风物，还原当时的历史文化场景和当时场景下的人物命运。夏姬在郑国与她的堂兄有私情。我去新郑采访时，问当地的文化研究者，郑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给我讲了郑国的“上巳节”。我查了相关资料，当时只有郑国还延续着“上巳节”。我豁然开朗，找到了夏姬的性格根源。《郑风》二十五首，十九首是写男欢女爱的。如此看来，夏姬与她堂兄的私情便不奇怪了。一个人和一个事物，长成什么样子，除了DNA之外，一定与它所处的地域环境相关。

我还在想，一个在君权、夫权下的女子，真的能够灭掉一个国家吗？真的可以活得如此妖淫无度、任意妄为吗？

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夏姬嫁给夏御叔期间，并未有关于她的传说或者绯闻。她和陈国一君、两卿之间的私情，是在夏御叔死后。而那时候，人的思想比较简单，翁媳成婚、烝母乱伦、兄妹私通屡见不鲜。宋国的宋襄公夫人，意在私通其孙子，只因他长得漂亮。中国的男人不会像古希腊人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打十年的战争。女人，在那时候不过是附属品而已。况春秋时期，还有媵妾制，女子嫁与国君，要有两个同姓国送上陪嫁女子。女子出嫁，要有陪嫁的姊妹或者侄甥女。诸侯一娶九女，卿、大夫一妻二妾，实际上远不止这些。处在如此混乱的婚姻情爱时代，用贞节的理念去规范夏姬，似乎有些可笑。夏姬被赐给襄老，期间亦未有绯闻故事。黑要烝母亦是襄老死后。屈巫携夏姬归晋之后，夏姬再无消息。直到夏姬的女儿出嫁时，她的婆婆也就是叔向的母亲才提到夏姬以往的故事。

我是说，夏姬在婚姻之内，并未有绯闻，而出绯闻都是她单身的时候。那么如果在现在，亦是无可厚非，更何况春秋时期。而她的那些遭遇，以及她的命运，都是她自己无法左右的。她愿意“克夫”吗？她愿意飘零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是夏御叔早亡，她也许作为司马孺人，会悄无声息地被时光埋没。如果，我是说如果，陈灵公秉承陈国先君侯的治国理念，任用忠良，修德治国，陈国至于被灭掉吗？

当然，历史没有如果。夏姬注定为争议所涂抹。我没有想为她平反之意，我也无力为她平反。我只想以史料为骨骼，以文学为血肉，丰满复活这个人物而已。

《公子少 ·春秋夏姬传》会给你不一样的读感，这里面不但有跌宕的故事、至臻的情爱、多彩的文化、真实的历史、唯美的画面，还有远古的巫术、医药、祭祀、养生等文化符号，总有一处是你喜欢的。《公子少 ·春秋夏姬传》，在春秋时光里等你……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