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进

每一位阅读者皆有自己独有的趣味。以个人的偏好而言，相较于辞藻华美、隐喻密布的“炫技式”写作，我更喜欢简单、直白、朴素、大方的“清淡型”写作。烈酒凛冽、咖啡酽然，而我更青睐一杯淡淡有味的绿茶，质朴、寻常，细细品来，却又自成格局，别有洞天。阅读青年作家红鸟先生的小小说作品，我同样品尝出了清茶般的朴素与淡然。

在近二十年的小小说创作中，红鸟构建了一块独特而丰富的文学领地，领地内有花鸟虫鱼，有爱恨情仇，有夏雨冬雪，有恬静轩然。然而，无论是2014年底出版的小小说集《东倒西歪》，还是2019年年初出版的集子《平安树》，以及十多年来在各类报刊发表的数百篇作品，纵观其近百万字的小小说世界里，对于那些博人眼球、哗众取宠的故事，不少作家乐意为之，众多读者甘之若饴，红鸟却与之保持足够的距离，远远避开。与之相反，在红鸟笔下，多的是寻常人的寻常故事、寻常情感，这些人物就如你如我，如亲戚朋友、翁媪叔伯；这些故事同样在我们身边一刻不停地演绎着、见证着、经历着。故而，红鸟笔下的人物可感可亲，红鸟笔下的故事历历在目，红鸟文字所传达的情感，让我们每一个阅读者都感同身受、分外熟悉，却又浮想联翩、感喟无限。朴素为文大道简，寻常滋味最动人，这是我对于文学作品一贯坚持的赏读标尺，也是阅读红鸟小小说最为深刻的印象之一。

《平安树》一书的开篇之作《去北京看北大》是一篇关于两代人的成长故事，李金榜和儿子对于北大的向往、追求，以及与之相关一波三折的历程，在不到两千字的篇幅中，表达得淋漓尽致，而又意味深长，读后让人掩面沉思，而又心神静谧。《冰雪美人》则书写了懵懂时代的爱慕之情，十五岁的“我”对于“冰雪美人”薄荷暗恋倾慕，并实施了不同寻常而又颇为冒进的“追求”行动，险些酿成“大事故”，而薄荷则以冰雪之心悉心呵护着少年内心深处的美好情感，故事如在身边、亲切温润，而又触人灵魂、感人至深。

红鸟的小小说创作以朴素见长，尽述寻常滋味，这在青年作家中实属难能可贵。许许多多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非常喜欢将文学创作当成自己独有的试验田——当然，文学创作的创新与先锋非常必要、珍贵，也是文学创新的必要途径，但在多元化的创作氛围中，能在求新、求奇、求怪的创作大环境下，依然旁若无人、心无旁骛地进行着自己朴素、寻常的书写，亦不失为一股清流。当然，值得一提的是，红鸟之所以坚持朴素、寻常的书写，并非是对于那些所谓“现代派”的写法不通、不懂、不会，恰恰相反，他是将卡夫卡、福克纳、博尔赫斯等融会贯通，化为自己朴素、寻常的文字；将意识流、陌生化、戏仿反讽等现代性的写作手法，潜移默化，为我所用，以自己朴素的方式传达出来，尽管在方家看来或许略有痕迹，但能自然流畅，老少咸宜，传统或者现代偏好的阅读者，皆能各取所需。

以我之见，朴素寻常是为人之本，亦是为文之本。朴素寻常的语言、朴素寻常的故事、朴素寻常的情感，是红鸟小小说的最大特色，也是征服人、感动人的利器。“如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在作家红鸟的文学创作中，正是富有张力的朴素语言、平凡却又极富韵味的身边故事，尽显了几乎人人皆有同感的寻常滋味，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丰富、真实、淳朴无华而又充满热情的精神世界！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