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建军 文/图
朱隽瀛,字芷青,天津人(一说北京大兴人),清同治元年(1862年)举人,曾官至河南知府。清宣统元年(1909年)在周家口任厘金局局长兼管治安,时作《周滨集》诗及序,对彼时周家口的风土人情多有描摹。在晚清,朱隽瀛应该算是一个诗词名家,出有多本诗集,且诗作中颇多用典。笔者苦于古代汉语和古典文学功底浅,初读《周滨集》有些费力,一知半解。不过反复多遍,竟也读出很多意趣来,有了些穿越百年似“幻城”的感觉。
一观形胜。《周滨集》序开篇即写:“周家口在汴省南稍东三百里,长河中流,穿岸成口,缘口立寨,其地属陈州淮宁(淮阳)商水二县。”接下来便是写三河交汇,成“丁”字形,三寨夹河而峙,如三城然。“犬牙交错、雉堞环护,周数十里,外为农田,中为民居,衢巷庐舍,廛市毕具”。虽历经战乱,“而今迥非夕状矣”,但依稀可见当年鼎盛和中兴时“财货充益,称豫巨镇”的繁华旧影。
二为辨名。按照朱隽瀛的查考,周家口旧名隐川渡口,明末即有西寨,乾隆时,周某重筑之,因以得名。“人知设卡由咸丰,不知乾隆岁经始。经始者谁实周家,口号周家原非始”。“周家口之名罕详所自”,许是历史认知的局限和道听途说的缘故,朱氏的这一说法是有疑问的。因为现代的周口志书讲,明洪武初年,在沙河北岸就有了永宁集和西老寨。明朝永乐年间,沙河南岸结成了子午集,周姓移民在子午街(现周口老街)北口开辟渡口,周家口由此得名。明隆庆四年黄山商人黄汴的商书《一统路程图记》,其中有三个路引提到周家口(周家店),这是可以查到的周家口最早见于书籍的记载。明万历年进士熊廷弼《过周家口诗》“万家灯火侔江浦,千帆云集似汉皋”,昭示了周家口已声名鹊起。还有清乾隆后期李海观的小说《歧路灯》,以明嘉靖年间为背景,其中五处写到周家口。朱隽瀛的诗词所讲同这些均有出入,不过其“且为乡志补丛残,敢道寨垣生气色”的出发点和追根溯源的精神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三状风土。朱隽瀛“由京师取道郾城,乘舟抵周家口”“云树烟波拥画舫,沙河初历景全新”。到后“丁君治辅以所置安平门内启新街客舍相让,前后数十楹,颇称轩敞”“无多案牍蘧庐(供休息的驿站)广,最近风光齐埠佳(原作按:巷外为齐埠口),偶举巷名还一笑,旧人遍住启新街”。忙碌之余,则“处尘埃久,骤见烟波云树,风帆沙鸟,往来于前,旷然怡然,心目俱远”。自乙酉(1909年)七月至嘉平月既望(十二月十六),朱隽瀛遍游三河三寨,又赴陈州(淮阳),写下了《小黄河》《西老寨》(详见笔者拙作《寻找西老寨》)《大渡口》《二板桥》《陈州街》《雨晴行寨上》《九月初六日晓发陈州》《此乡》(其中写到黄杏樵园,另见笔者拙作《依稀梦华说杏园》)《登春秋阁敬赋》《周口竹枝词》等诗篇,写景状物,其自然风情、地域特色尽收眼底。“检半年稿得百二十八首,因颜曰《周滨集》”。
四述人情。在《周滨集》里,不仅有城寨渡口街巷、河流水栅卡子、舟船烟波树桥、民居客堂商行等的展陈,而且对当地的一些人情世故也多有记述,衣食住行生活娱乐渔钓街市礼仪往来等均有涉猎,颇具时代特征。既有“老渔言市晨呼卖,网得一头新鳜鱼”的质朴生动场景,也包括作者深恶痛绝的“汴俗可戒者二事”。
五论经济。“我方榷税来此间,暇举豫乘稽频番”。既然是任厘金局局长兼管治安,公务当是正事。《周滨集》序里写道:“今年秋,余始奉檄来此,筅(同管)厘税事,兼督巡警。水陆之卡十有七,弁兵骑步凡四哨,晨昏循转,笔筹计薄纷于前,人符伍籍丛于后,与曩任此者之宽闲优裕,殆殊霄壤”。又讲“两寨各星罗,周滨商市多。设关兼水陆,劝饷到刍禾”。也有闲暇的时候,“官闲无事许看花,偶唤舆行到水涯。绿树荫中红伞矗,坡前小驻待船家”。一番忙碌,加上日常的观察,对地方上的经济民生就有了掌握了解。于是《周口竹枝词》里有这样的论述:“白金价长贱青缗,榷使防亏握算频。为系生涯人竞看,河湾新购小洋轮。近闻明诏审权衡,积习偏难泯重轻。平到汴平高已甚,此间还有口南平。官家济饷重厘钱,百货纷陈到卡边。上缆已过忙下缆,远来防有夜行船……一任沧桑殊旧象,烟波云树景依然。寨中廛市俨星罗,寨外良田万顷多”较详细地讲了关卡、征税、物价、市场交易等。
六抒情怀。文人为官自然会更多一些所谓的雅兴和想法。《周滨集》序篇有结语:“居之有情而诗斯作,乐吾之乐,不计工拙,检半年稿得百二十八首,因颜曰《周滨集》。踵前付印,并附著地之原委以代予乘。他时归我衡门,念此地之不负吾,或亦有人焉。谓余来而地始有诗,为斯地之幸乎,未易知也。若因周滨即古颍滨,云将窃比于苏公(苏东坡),则吾岂敢。”
朱隽瀛在周家口为官时间不长,当时的周家口也不复往昔的鼎盛和繁华。然而一座城市的存续发展,总有些其独特的基因和密码。周口因水而兴,又因水而荣。1917年,孙中山在其《建国方略》里,曾经写下这样一段话:“又沿大沙河之左岸,至周家口,此一大商业市镇也”。一百多年过去了,而今的周口已经进入了一个日新月异的新时代,更多了长风破浪之势和欣欣向荣的复兴之象。由此笔者想,若问周口兴废事,请君读读“朱隽瀛”。反之如果可以穿越的话,朱隽瀛也一定会“当惊周口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