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在扶沟县烈士陵园小何庄战斗纪念碑前,吟诵着“扶沟城永志何庄碧血 贾鲁水常唤烈士英名 ”的碑文,顿觉豪气干云、山河悲壮。
说起小何庄战斗,不得不提一个人。为了弄清楚小何庄战斗的起因经过、打响战斗的具体时间、都有哪些英雄前辈参战牺牲,他自费走访了扶沟和太康两县的十多个乡镇五十多个村庄,并和北京、合肥、乌鲁木齐等地的知情人取得联系,历时一年多,终于弄清楚了这场战斗的来龙去脉和主要情节,还编写了一部十万字的党史资料著作——《小何庄壮烈战歌》。他就是扶沟县文联原主席唐贵知。日前,周口报业传媒集团红色记忆采访组一行前往扶沟,探访唐贵知先生,听他讲述他所了解的小何庄战斗。
得知采访组一行到访,八十五岁的唐贵知先生略显激动。因为年前他生过一场大病,虽然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但精神状态很好。走进唐贵知家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字画,或行云流水,或飘逸俊秀,满屋墨香。“在扶沟,提起小何庄战斗家喻户晓。它发生在1948年,当时解放战争进展到最后胜利的关键时期,国民党反动派在灭亡前进行了最后的垂死挣扎和疯狂反扑。小何庄战斗是一场抗击反动派疯狂反扑的战斗,是一场极其惨烈悲壮的战斗,是解放战争中无数战斗的一个缩影。因为敌众我寡、敌方偷袭等多重因素,这次战斗我方惨遭失败。虽然是场败仗,但同样彰显出共产党人和革命军队的英雄本色。他们不怕牺牲、顽强战斗,对革命事业无比忠诚,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惊天壮歌。人民群众在这场战斗中主动掩护、救助战士,处处体现军民一心、同仇敌忾的团结精神。”唐贵知说。
每一滴鲜血都不会白流、每一种牺牲都值得铭记,革命先烈犹如一座座最闪亮的坐标,照亮后辈的前行之路。时间的指针拨回到七十四年前的那个初夏,跟随着唐贵知的思路,回忆那场悲壮战斗。
突袭“拂晓”发生
小何庄枪声密集
1948年6月5日拂晓,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静谧的村庄还在熟睡。扶沟县城西南的小何庄,地头的大麦已经成熟,远处传来布谷声声,几户农家小院内早起的妇人点燃炉火,炊烟袅袅升起。早起去地里割大麦的农民张法周看到扶沟通往许昌的大路上有一队急行军,行进中突然停止然后兵分三路向南疾跑,目的地是小何庄。
和张法周一样,看到这队急行军的还有小何庄村民何全德。“那天,我早早下地准备锄南边大秋地的草,突然看到庄东头和西头跑过来一些拿枪的人,藏进了麦地里。他们手里不仅有步枪,还有机枪。一看这架势就是要打仗,俺们几个早起下地的人都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
这一队急行军大概有三百余人,是太康县国民党保安团的一支队伍,他们的头目是郭馨坡,而太康县国民党保安团也被老百姓称为“郭馨坡的老虎队”。郭馨坡在接任保安团时曾放出狠话:“要消灭共产党,必须消灭村干部;没有村干部就没有小区,没有小区就没有大区,没有大区就没有共产党。”为了尽快完成“剿共”使命,他大肆收罗地痞流氓扩充武装,不仅在太康县大量捕杀共产党基层干部,还经常窜入周边各县抢劫物资、捕杀共产党员。扶沟因为与太康接壤,受害尤甚。据《中共周口历史》记载,郭馨坡凭借人多枪多,对共产党的武装力量进行偷袭,率部先后在太康老冢、清集、常营,扶沟雁仓、栾坡等地杀害共产党员九十多人,鄢扶县大队副政委何介夫、扶沟县大队大队长穆金等一批共产党员都在敌人的偷袭中壮烈牺牲。
原本这支太康县国民党保安团的队伍得到情报,获悉解放军有一批军用物资被临时藏在雁周村地下党组织那里,想要去抢劫物资。偶然得知中共扶沟县城关区委、区政府和区武装中队驻扎在小何庄后,便立即改变原来的行动计划,向小何庄全速开进,团团包围小何庄。
小何庄的许多老人都亲历了当年的战斗,在他们的描述中,那枪炮声就像锅滚了一样密集,又像过年千家万户一起放鞭炮那样响。当年的战斗参战者孔令言回忆说:“我在睡梦中被炮火声惊醒,四周都是枪炮声,不知道敌人在哪儿,第一反应就是抓起枪冲出去打倒一个够本,打倒俩还赚了。”
区委书记被乱枪射杀
二十八岁壮烈牺牲
1948年6月4日,中共扶沟县城关区委、区政府和区武装中队接到群众举报,国民党的一股残匪在城南马村一带找甲长、保长向群众派粮派款。时任区委书记姜鸿起和区长朱平球立即决定赶赴城南去清剿。残匪一路逃窜向西入许昌地界,姜鸿起和战士们在午夜时分回到小何庄修整。因为临近麦收季节,结合敌我双方情势,区政府决定暂时放假收麦,本地战士回家收麦,外地战士分散到各村帮助群众收麦。
姜鸿起书记的通讯员王海成回忆,当时他和姜鸿起借宿的民房在村庄的正中央位置,战斗打响后,姜鸿起警觉性很高,直接喊了一声“海成,我听见枪响了,可能有情况,有敌人,快!”说罢抓起手枪冲了出去。看到他的公文包丢在麦秸铺上,王海成抓起来就撵出去了。
战斗一旦打响,便是血与火的洗礼。姜鸿起冲出院子后一直向东而行,因为村东头住着区长朱平球。分成三路的敌人分别从村东、村西、村北进村,向东而行的姜鸿起被蜂拥而至的敌人逼向村西,可村西头的战斗也打响了,他折身向北,被从村北头进来的敌人堵住了去路,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孤身和敌人拼杀起来。他躲在一处墙角,紧握手枪,专等敌人到来。有敌人接近时,他举枪射击,一个敌人应声倒下,后面的敌人急忙躲进死角。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敌人一窝蜂似的朝他涌来,但出乎预料的是,敌人只包围不开枪。姜鸿起拿起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敌人头上狠狠砸去,敌人被砸得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向后歪倒。紧接着,左右两翼的两个敌人用刺刀对准姜鸿起的头欲发起进攻,姜鸿起向下蹲身同时拨开一把刺刀,迅速转身抓住另外一个敌人的枪管,用力将他推倒。电石火光间,姜鸿起想要夺取敌人步枪,但敌人非但不松手,反而扣响了扳机,罪恶的子弹射进了姜鸿起的身体。身陷绝境,姜鸿起想要利用生命最后的短暂时间再多杀一个敌人,他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枪夺了过来,并立即扭转枪口扣动扳机,但子弹却偏斜飞出。姜鸿起倒下后,恼羞成怒的敌人乱枪齐发,把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共产党员的身体打成了“马蜂窝”。
“跟敌人拼啊!”
他们留下最后一句话
区武装中队队长王其昌借宿在村西头的房子,这栋房子没有院墙又在村边,很快被从村西头进来的敌人发现并包围。无奈之下,他和通讯员姜兴及另外一个战士被迫在屋内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因为有机枪扫射,王其昌跳到房梁上,躲过了敌人密集的子弹,同时掀开房顶上的茅草,把枪从茅草洞里伸出去向敌人射击,并命令其他两名同志向村内撤退。小何庄村民何兆奇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他说:“俺家就住在村西边,没院墙,房子外面就是麦地。敌人包围埋伏的时候我看到了,当时不知道干啥的,等一会儿枪响了才知道是打仗哩。离俺家不远就住着解放军,敌人围住那栋房子打枪,听到有个人在房顶上边打枪边喊口号,拼啊!杀啊!解放军真勇敢!”
中弹身亡的王其昌从房梁跌落,通讯员姜兴抱起他痛哭不已,欲为首长报仇,可奈何枪中无弹。当敌人冲进屋子的时候,他举起枪杆狠狠砸过去,敌人的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敌人看到倒地牺牲的姜兴怒目不瞑,就恶狠狠地对着他的头又射了两枪。
司务长马庆元没有枪,只有两颗手榴弹。没有武器的他藏在一个土堆后,敌人劝他投降,他非但没有举手投降还扑向敌人打算夺枪再拼杀。村里有很多老人都认识这个司务长,平常都叫他老马。战斗中,他一边扑向敌人一边高喊“跟敌人拼啊”,很勇敢,但是因为没有武器,敌人太多了,最终他倒在了敌人乱枪扫射中。
因为突袭发生在凌晨,很多战士都是赤膊跟敌人拼杀,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据统计,在6月5日的激烈战斗中,英勇拼杀而壮烈牺牲的还有税务干部路衡星、第二班班长宋改生、第一班班长项文生,战士齐立斋、姜胆、董贯、董复生、董金明、董万毛、苏金荣、姜振喜、何洪海、郑xx(姓名不详)等十八人。
“倒栽葱”蹲刺笼
被捕不改忠诚
小何庄一战,敌我双方兵力悬殊,装备相差甚远,所有参与战斗的战士英勇抗敌,战斗到最后一刻被敌人团团围住被捕。当天被捕的干部战士共计十七人,他们分别是中共扶沟县委地下交通站站长姜鸿瑶、文教干事王习之、区财粮吕兰亭、税务会计白景臣、副班长张考、姜鸿起书记的通讯员王海成、区武装中队司务长李喜年,战士王学山、范明基、宋纯章、张安治、李五堂、李国有、孔令言、李全中、李连成、聂坡。
敌人之所以没把我方人员全部杀害,而抓捕一部分,目的在于“抓活口”,以便从他们的口中获取更多的机密。我方人员虽说被捕,但坚决不向敌人低头。
文教干事王习之,是个知识分子,大学毕业生,曾在《大公报》当过记者,后来加入了共产党,是上级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派他来扶沟是到基层锻炼的。敌人抓住他以后,看他文质彬彬的,就怀疑他是个干部,看管得特别严。在敌人押解着他们在太康、西华境内到处转移途中,一次放风时他悄悄对战友说,敌人一定会对他逼供,不管敌人采用什么办法他都不会泄露机密,而且鼓动大家想办法脱险。每到夜里,敌人就把被捕人员用绳拴在床腿上、桌子腿上或其他不能被人带动的东西上,以防逃跑。对王习之则更加严密防范。一天夜里,敌人把王习之五花大绑后拴在了一盘石磨上。敌人没有料到,这倒给王习之脱逃提供了有利条件。王习之把背后拴住手的绳子慢慢在石磨上来回磨蹭,磨蹭到半夜,终于把绳子弄断了,他连忙把同屋关押的其他几人的绳子都解开,准备逃出去。王习之考虑到大家一起跑,万一遇上敌人岗哨太危险,他自告奋勇,先出去探探路,没危险了再拐回来带大家一起逃出去。他从村内到村外暗暗摸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岗哨,就疾步返回准备带大家外逃。不料由于他们心急步疾,脚步声惊醒了附近熟睡的哨兵。哨兵向他们喊口令对暗号,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王习之不幸中弹牺牲,最终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第二天夜里,敌人为了防止有人再逃跑,从老百姓家里找来了一些秫秆箔,把被捕的战士裹在里面,然后用绳子扎紧两端,然后“倒栽葱”靠在墙上一整夜。熬到天明又来审问,仍没有一个战士泄密。除了这些手段,敌人还用了“杀一儆百”的恐吓方式,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个人,用毛巾塞住嘴巴,用箔卷住。然后抬过来一口钢铡,把人放进铡刀口内,两刀把人铡成了三段。敌人叫嚣着再不投降再不交代,这个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在开封保安司令部里,被捕的战士们还被关进了木笼里。木笼是国民党开封保安司令部的刑具。木笼低矮,人在里面不能直腰,上下左右全是钉子,形如刺笼,不能坐也不能靠,一动就被钉子扎。但各种酷刑都没有打垮战士们的意志。
自被捕以来,无论是嗓子被辣椒水灌得生疼,还是被秫秆箔裹起来头朝下放一夜;无论是只能半蹲在带着倒刺的木笼里,还是严刑拷打导致遍体鳞伤,始终没有撬开十七名被捕人员的口。他们的回答始终是三个字——“不知道”。敌人没有得到任何机密,这不仅使被捕人员免遭杀害,而且保护了被捕人中的几位领导干部和共产党员的生命。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与敌人拼杀,不顾生命危险而壮烈牺牲是英雄;在敌人魔掌中不泄密、不出卖同志,忍受敌人残酷折磨而不屈服,同样是英雄。
1948年6月22日 ,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一举解放开封,彻底捣毁国民党在河南的老窝,在小何庄战斗中被捕的战士也被救出。
大难不死,十七名战士从敌人的魔窟中被解救后,除少数人回家务农外,大多数人重新归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勤恳工作、继续奋斗。
百姓冒死相救
军民情深似骨肉
区武装中队的官兵们曾多次在小何庄住宿,与村民们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小何庄的老人曾回忆说:“黄水才下去时,群众生活有困难,战士们经常帮村民耕地、种庄稼、扫院子、挑水,老百姓对他们就像对亲孩子一样。”小何庄战斗打响后,出现了许多村民冒险保护战士的故事。
战斗中,两名战士子弹打完后,匆忙躲进村民何鸿银家的院子。何鸿银让他们藏在墙的夹缝里。刚隐藏好,几个敌人就端着枪冲进了院里,恶狠狠地问:“有俩八路跑进来了,你把他们藏哪儿了?”“看见咧,从俺家后院跳墙跑了。”那几个敌人又吓唬了几句就跳过院墙继续搜查去了。直到战斗结束,敌人全部撤走以后,何鸿银才让两名战士出来。他俩要走时,何家人怕他俩穿着军装被敌人认出有危险,何鸿银的嫂子急忙把丈夫的衣裳拿出来让他俩换上,才让他们向南转移。
这两名战士出了小何庄,饥渴难忍,悄悄到张力士村西北角的一户村民家中找水喝。这家主人叫张珍。张珍问他俩是干什么的。两人看张珍一家是本分人,便如实相告。张珍的母亲急忙生火给他们做饭吃。张珍又对他俩说,附近没有发现国民党军队的动静,并向他俩保证,万一发现敌情,全家会掩护他俩的。两位战士在张家吃了饭,等到天色暗下来,张珍才领着他俩悄悄出了村,两名战士向东南方向走了。多年后,何鸿银回忆说:“我家掩护的那两个战士后来到俺家表示感谢,庄上的人才知道这事,都很佩服我的胆量,我也感到自豪。”
战士任环有胆有识。战斗一打响,他就和其他同志一起冲了出来,击倒了几个敌人。可是,任环的子弹很快打完了,不得不后退隐蔽到附近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等了一阵儿,外面枪声渐少,他猜想战斗结束了,便趴在墙头上向外看。就在任环伸出头的那一刻,恰巧被院墙外两个打扫战场的敌人看见。那两个敌人随手举枪,啪的一声,打中了任环的右耳朵。任环头一蒙、眼一黑,倒在地上,他用手一摸,满手鲜血。他立即想出了蒙骗敌人的办法,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头上、脸上乱抹一通,把整个人弄得血肉模糊,然后故意把脸朝下,装起死来。那两个敌人踢开院门进来,看到任环倒在地上、浑身血污,估计已经死亡,便出了院子 。听见敌人走了,任环也不敢动弹,忍着剧痛,一直听到敌人吹响了收兵的号声,才起身走出院子。刚走几步,就碰上了小何庄村民何正,怕敌人再回来搜查,何正急忙把任环拉回家,让他躲藏起来,并用湿手巾擦净了任环脸上和头上的血。任环说应该赶快转移,何正便领着他走小胡同出了村。至此,任环安全脱险。
在生死关头,战士被村民掩护、冒死相救,表现了军民鱼水关系。战争结束后,在小何庄战斗中被救助的官兵大都返回当地,向掩护救助者表示感谢,更显示了军民情深。
手榴弹炸毁下巴
娘亲十八年稀粥喂养
在小何庄战斗中,战士陈焕章的故事更传奇。
陈焕章是副区长李厚淳的通讯员,两人一起战斗,分开突围时李厚淳不幸中弹牺牲,陈焕章则躲进了村里的一栋房子里。这个时候,时任地下交通站站长的姜鸿瑶也躲进了那栋房子。还没等两人打招呼,敌人就扔进来四五颗手榴弹,爆炸过后,房子里的驴被炸死了,姜鸿瑶的头部受伤,两只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他感觉有水滴在脸上和脖子上,仰头一看才发现陈焕章被炸得满脸是血,下巴被炸开,舌头掉出来,血淋淋地耷拉在胸前,背靠着墙慢慢倒在地上。正当姜鸿瑶想要把他抱起来的时候,敌人冲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陈焕章,拽着活着的姜鸿瑶出了屋子。
敌人的疏忽,让陈焕章逃过了一劫。原来,他并没有牺牲,只是伤势较为严重。清醒过来后,害怕被敌人抓捕,他爬进麦地向西南方向寻找部队。因为伤势严重,爬到柴岗乡后许岗村时,陈焕章再也爬不动了,倒在了一户人家门口。据当时救助陈焕章的村民牛领介绍,当时的陈焕章因为下巴受伤,已经说不清话,嘴里嘟囔着。大家猜想他是不是渴了,给他端碗水,他也喝不到嘴里。牛领拿出一个小勺一点儿一点儿喂他,宝贵的生命之源延长了陈焕章等待救援的时间。
陈焕章有个叔叔叫陈书凯,是区武工队队长。得知区政府和区武装中队惨遭偷袭的消息后,立即带领队员赶赴小何庄。途中路过后许岗村听说有个伤员生命垂危便想着赶去救援,看到陈焕章的一瞬间,他扑在陈焕章身边用双手抱住了他。“焕章,我的儿啊,怎么是你啊!你现在这样,我回家咋跟哥嫂交代啊!”一声声呼喊令闻者落泪。
陈书凯连声呼喊陈焕章的名字,但是已经陷入昏迷的陈焕章没有半分回应。看着下巴骨被打烂、血红的舌头耷拉出来的侄子,陈书凯放声大哭。当他把手指放在陈焕章的鼻孔处,仅感觉到一丝微弱气息时,他不禁怀疑侄子是否还能救活。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救治。村民有的从家里抬来软床,有的拿来扁担,制作简易担架,把已经昏迷的陈焕章轻轻放好赶往当时的练寺医院接受治疗。因为担心被敌人发现,村民和武工队员专挑荒僻小路,摸黑赶了一夜路安全把人送到医院救治。很幸运,经过治疗,陈焕章奇迹般活了下来。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失去下颌骨的陈焕章不能再自主进食。被送回太康老家后,他的母亲一勺一勺给他喂稀粥,这一喂便是十八年。后来,人民政府得知陈焕章的情况后,为他补了下颌骨和牙齿,他才能正常进食。
小何庄战斗结束后,当地村民把烈士集中葬在村西南方向。1958年,烈士被迁葬到扶沟县城东南一片荒地里。1962年,此处被修建为扶沟县烈士陵园,有关部门特意为在小何庄战斗中牺牲的烈士立碑纪念。
也是在1958年,姜鸿起烈士的遗骨被迁到他的老家——扶沟韭园北太康营安葬。如今,这里建起了姜鸿起烈士纪念馆,成为远近闻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场所。
时光荏苒,七十多年来贾鲁河依旧静静流淌。扶沟儿女目之所及是该县乃至整个中华民族几十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发生在小何庄这片土地上的战斗,是豫东大地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的缩影。时至今日,再唱起当年的这首歌谣,人们的泪水依然止不住流淌——
“最后一碗米送去做军粮,
最后一尺布送去做军装,
最后一件老棉袄盖在担架上,
最后一个亲骨肉送去上战场……”
小何庄战斗是一次特殊的战斗,也是对革命战士的一次特殊考验。扶沟县烈士陵园门外,风吹动红旗,猎猎作响。姜鸿起烈士陵墓在麦田绿水间守望着这片红色土地,回首远眺,蓝天绿树古村,宁静而祥和。这盛世,如先辈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