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我骑车去涡河游泳。出门时,天空阴沉,天色阴黑,像进入黄昏。我有些犹豫,除了东边天际稍留一些光亮外,全是乌云滚滚。特别是西边天空,黑云不断上涌,源源不断地向天空聚集。
“东明西暗,等不到吃饭。”当行至迎宾大桥时,一阵急雨落下。
打道回府,今天不能游了。
还没到家,从远处传来“哗哗”声,暴雨来袭,全身湿透。
很多时候,每个人都无法躲避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
在我童年、少年的乡村生活中,淋过无数次暴雨,至今记忆深刻。
20世纪90年代之前,豫东农村几乎每家都喂牲畜,我学生时代的暑假大多是在给牲畜割草中度过。初中暑假的某个下午,我照例骑自行车带着箩头到田野里割草。由于割草的人多,本村田野周围的草基本割完,我要骑车到村外割草。
刚出门时还是一片阳光灿烂,没到割草地点,天色就阴暗下来。
要下雨了,出门时没带雨具,赶紧回,很可能要淋个“落汤鸡”。
回村路上有很多急匆匆往家赶的大人小孩,拉架车的、扛农具的、挎着篮子割草的、赶羊的……那些平时不紧不慢像矜持淑女一样的羊群,现在全然不顾体面风度,飞快往家跑。
天空的乌云像在排兵布阵,从多个方向向头顶的天空聚拢。一队盔甲鲜明、旌旗招展的雄兵,气势汹汹掩杀过来,迅速把所有白亮的天空占领。刚才还是艳阳光明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阴霾,一副大难来临的样子。
“风是雨的头。”起风了,不是平时的徐徐清风,也不是惠柳和风,而是怒气冲冲要大闹一场的狂风。田间才长尺把高的玉米一见它便瑟瑟发抖,顿时像温顺的小鸡俯下身来。狂风带着使不完的蛮力和怒气,把所有遇见的物品一扫而空,大树像受了蛊惑一样剧烈抽搐摇摆,张开双臂挥舞。地上的枯枝败叶、干草、塑料布等被狂风卷向天空,飞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接下来暴雨便要出场。听,从田野南边隐约传来“哗哗”声,这种声音低沉急促,由远而近,慢慢变大,像大海一波波扑向海岸的潮水声,像春会时集市上乱哄哄的喧哗声,像万千个燕子在天空飞舞的叽喳声。就在此时,“咔嚓”一声暴雷,一道弧形闪电从天空划过,像耀眼的丈八蛇矛直刺田野,闪电的尾巴似乎连接田野上的大树,刚才一片黑暗的田野一下子回到白昼,各种禾苗、树木、坟头、机井历历在目。紧接着,无论你是否到家,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轰然而至。田野里,有许多和我一样来不及回家的人被淋成“落汤鸡”。
这样不期而至的暴雨无法躲藏、无法逃避,如果被淋了,只有平静接受。“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很快便会雨过天晴。
几年前,我借调到县里一个单位上班,一天我突然接到领导通知,立即赶到百里之外的任集乡上班,调离借调单位。这宛如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雨。我没有选择,遵从命令。记得那是7月的一个中午,我在西三角公园等待通往任集乡的班车,暴雨如注,柏油路上积水流向下水道、河沟。我心情阴郁,犹豫是否改天再去。迎接我的是什么?这百里距离,每次来回怎么搭车?
到任集乡的班车来了,我硬着头皮上车,天无绝人之路,即使前方是地雷阵,我也要往前趟。
没想到,我很快适应了在任集乡的工作生活,那里民风淳朴,人们热情好客,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我住在那里,晨练时看朝阳挣脱地平线,晚上沿着公路漫步,边走边听单田芳的评书《乱世枭雄》。
一年后,我被调回县里另一个单位。
每个人都可能躲不过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其实,淋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这场躲不过的暴雨,或许是上天有意安排你欣赏的另一种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