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03日
第06版:副刊 PDF版

蝈蝈声悠扬

飞鸟

我时常去玲玲馍店买馍,一来二去就与开馍店的夫妻俩熟识了。老板大眼睛,身材有点胖,但不臃肿;老板娘个子不高,圆脸,眉毛又长又弯。他们馍店除了常规的蒸馍(圆馒头)外,还有花卷、糖包、杂面馒头等,兼卖面条、油饼、咸鸭蛋、腌菜之类。

玲玲馍店是大董村唯一的一家馍店,我有时候担心他们突然不干了。我的肠胃打小被馍滋养,如果三天不见馍,浑身都会难受。我离家四处漂泊二十多年了,还是对馍情有独钟。有一年我在浙江柳市打工,到处找不见馍店,精神都萎靡了。后来找见了馍店,我没就菜一口气吃了两个馍,身心舒坦,强烈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大董村位于北京房山区阎村镇,交通便利,公交站和星城地铁站都在村口。我上下班路过馍店。这天下班我去买馍,老板娘坐在椅子上,老板帮她揉肩。看我进来,老板娘忙起身,给我拿馍。我每次都是买两个,进店不用说数量,他们都是直接拿给我。老板娘脸颊上有朵红云。老板说:“开馍店可累了,她肩膀疼。”老板娘没吱声,脸上那朵红云愈发大而浓了。我正想找句什么话打趣,忽然响起一串清脆的声音:蝈蝈、蝈蝈……

我循声望去,在案板上面的墙上,挂着一个竹制的小笼子,一只草绿色的蝈蝈,正在高歌。“你们喜欢蝈蝈?”我问。老板娘说:“喜欢。”老板说:“小玩意儿,年轻时候常养着玩儿。”他们夫妻俩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但再想想,三十多岁也不算年轻了。

我想起关于蝈蝈的两件事。

一件是逮蝈蝈的事。我的家乡在豫东周口太康县,我是在县西逊母口镇一个宁静小村——夏村长大的。盛夏的田野绿海潮涌,其间不乏蝈蝈的歌声。我循着歌声游进碧绿的豆田,风吹豆叶,像无数小手摇摆,而且鼓振出哗哗声,这给我的行动提供了保护。我靠近了一只蝈蝈,它正在鼓翅鸣唱,长触须左右微微动。我只要慢慢俯下身子,双手微拢,敏捷地一扑,就能逮住它。此时是下午五点左右,天空瓦蓝,澄澈深远,金色的阳光灿烂,清风吹拂,没有感觉到热,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草香、花香、鸟鸣,还有蝈蝈的歌声。我站直了身体,我下不去手了……

还有一件事。我们夏村和邵屯隔着一条村路,野丫头是邵屯的,我们站自家院里能望见彼此家的屋墙。她父母车祸去世后,跟着奶奶住。她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腿上绑沙袋练腿功,她敢跟比她高两届的五年级男生打架,而且把男生打哭了,我们私下都喊她野丫头。她家堂屋门廊下一排七八个蝈蝈笼,每个笼里都养着擅歌的蝈蝈。有天中午,我溜进她家,想偷走一只最擅长鸣唱的蝈蝈,没想到,出门就与她撞了个满怀。我们都愣了。我放下蝈蝈笼就跑了,到家腿还打颤。吃晚饭时,野丫头来我家了。她手里提着那只最擅长鸣唱的蝈蝈,这是来告状了呀。我父亲脾气不好,我免不了要遭受皮肉之苦。我低着头。母亲说:“晓娴来了,吃过饭没?”野丫头说:“吃过了,婶。”母亲说:“来找辉玩吗?”野丫头说:“是的,我想送焦辉一只蝈蝈。”说着,她把手里的蝈蝈笼举高。我依然低头不说话,场面有点尴尬。母亲说:“辉,晓娴来找你玩呢!”我还是低头不说话。野丫头说:“焦辉,那我把蝈蝈放地上了,记得每天给它换新鲜的豆叶,千万不要喂辣椒。”我依然沉默着。母亲说:“晓娴没事多来玩。”野丫头走后,父亲骂我:“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女孩大方,又不懂礼貌,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吗!”母亲见不得我挨骂,说:“他刚上三年级,怎么能是大男人呢!”后来我初中辍学出外打工,很少在家。有一年过春节时,母亲说有人给我提了亲,说晓娴长得越来越漂亮……我一听是野丫头,一口回绝了。

有次我去玲玲馍店买馍,老板娘没在。蝈蝈声悠扬,我买完馍,没急着走,抬头望着蝈蝈。老板也抬头望着蝈蝈。老板悠悠地说:“我和我老婆的村子挨着,我们小时候常常一起逮蝈蝈,一起养蝈蝈。后来我们长大了,就结婚了……”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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