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9月22日
第06版:副刊 PDF版

陌上无名花

宋涛

地头田间、幽深小径、公园河畔,脚步走过,常会偶遇不知名的花。我们会在这一份惊喜到来时停下脚步,为叶的青翠感叹,为花的艳丽惊奇。时间会消磨掉人们感知幸福的能力,而陌上无名花又悄悄打开我们幽闭的心扉。

也许,在匆匆而过的时间里,在大千世界的纷扰中,不早不晚,我们总会遇见一些人和事,使我们感到欢喜和温暖。有时,也会错过一些美好的瞬间,这会使我们懊恼和感叹。既然遇见,就把握当下的愉悦,如果错过,就保持挥手的淡然。

世界很大,人走进去,如一滴水汇入河流,了无踪迹。我们的时日,也只是岁月长河里的一滴,被波涛裹挟着,一路向前。在某个广场,我们遇见的老人和蔼可亲、言语温和;在某个公园,迎面跑来的孩子天真无邪、纯真可爱;在拥挤的闹市,卖菜的大伯诚实可信,菜鲜价廉。生活虽辛苦些,但事求公正,要相信勤劳终有所获。生活里,一些人和事,就像陌上在风中摇曳的花草,叶子淡淡地绿着,花朵粉粉地开着,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信念,自生、自美。

那是多年前的一件事。当时为了补贴家用,我在一个乡村集市卖文化用品和预包装小食品。为到县城进货,我经常早出晚归,由于经济上不宽裕,经营三年多也没有自己的运输工具,每次进货只能用两轮电动车。为了多带货,电动车上装得满满当当。货装好,骑车时我几乎无处容身。一天上午,我又带着一车货回来。由于车子年久破败,电力不足,带的货也多,在一个上坡的地方,车子七扭八拐不听使唤了。在即将从坡道上摔下来时,我感到后边有一股力量,稳稳地将车子向前推着。到坡上后,我从货物夹缝间下来,看到一对母子。母亲很年轻,小孩有五六岁的样子。我非常感动,从车上拿出零食给孩子。母亲推辞,我坚持要孩子拿着,因为他们母子二人帮了我一把,我才能爬上这个坡。许多年之后的今天,那个孩子已长大成人,不管他事业有成,还是平凡普通,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心怀善念之人。母亲已经做出榜样,孩子的成长之路就不会走偏。

三年前,母亲对我说,别人家的新房都盖起来了,我的房子建得早,十几年了,需要翻新。母亲三番五次地说,我也就拿定主意,要翻建房屋。接工程的是本村的一个侄子,交给他我自然放心。我会在工作间隙,以及双休日,回家忙建房的事。施工队有个小伙子,叫赵峰,邻村人。他在工地拉砖,开着三轮车,一转眼的工夫,就能把满满一车砖拉来。他平时话不多,只是闷头干活,送灰也是一样,拉的砖、送的灰,总能供上砌墙师傅使用,不必催。看到活儿,不需要指使,忙前忙后,不惜力气。听侄媳妇讲,赵峰家境不太好,一年年拖着,误了婚姻。他和老母亲一起生活,照料母亲饮食起居。母亲身体还很硬朗,这得益于儿子的悉心服侍。“平时,有赵峰在,我们做饭会多加一个菜。买一些水果,会让他放着自己吃。实在的人,干活不偷懒,应该多照顾。”侄媳妇说。有时候,人与人相处,就像用一根棍子抬重物,两个人都舍得出力,心就会靠得近,都不耍滑,心里都坦然。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给村里修桥补路,是不要任何回报的。从平坦的路上经过的人们,未必能记起爷爷来;谁家的房屋建得坚固漂亮,也不一定会记起有一位舍得一身力气的朴实小伙儿,在给他们建房时忙碌过;我的二大娘常常给予别人施舍,对于走过门去的乞讨者来说,未必会记起是哪一家的老人向他施舍过。

路边的花未必都叫得出名字,但这不妨碍花自顾自开着、幽幽地香着、粉粉地美着。坡道边,母亲是盛放的花,儿子是羞涩的花骨朵。母亲的善举,被儿子的眼睛看得真切,他会悄悄地模仿。耄耋之年的爷爷、朴实的小伙儿、怜贫惜弱的二大娘,他们所做的事、施与他人的帮助,不为什么,也不图什么,只是顺应本心。

岁月的阡陌中,白云、清风、鸟儿,以及行人,都是匆匆过客,但有一些花,悄然开在你的脚下,给你疲惫的心带来温润,给你无神的眼眸带来光亮,尽管你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记清她的容颜。

无名花在岁月里生发,因缘际会,她会出现在我们人生的旅程中。一些事物总会遇见,一些感动总会留下。在困境的转折处,朵朵无名花,排遣了我们路途的孤寂,在寂静的阡陌,散发出淡淡幽香,传播着暖暖感动。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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