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徐启峰 李国阁
9月23日,小刘开车到川汇区小桥街道综合养老服务中心(以下简称小桥养老中心),看望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名叫苏红秀(化名),今年76岁。七八年前,小刘发现母亲的状态不对,健忘,经常做错事。有一次,她把电水壶拿到燃气灶上烧水,烧坏了水壶,小刘这才意识到,母亲病了。
到医院检查,是阿尔茨海默病。没过多长时间,苏妈妈渐渐忘记她的弟弟、小儿子,最后,连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小刘也忘记了,生活也不能自理。
小刘是摄影师,妻子是教师,工作都很忙,弟弟在郑州工作,平时难得回家,父亲走得又早,没办法,他把母亲送到了养老院。
在换过几家养老院后,苏妈妈于2022年来到小桥养老中心。此时,她正神情漠然地坐在轮椅上,周边是一群闲聊的老人。
“现在她不能行走了,我们得让她多坐一会儿,对肺活量有帮助,听别人说话,对大脑也是一种锻炼,可以延缓衰老。”小桥养老中心主任高玉珍说。
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很难照料,小桥养老中心有两位,还有一位是郭全安(化名),今年62岁。养老中心派最优秀的两位护工照料他们,46岁的郭秀荣照看苏红秀,60岁的朱静照看郭全安,其实她比郭全安也就小了两岁。
郭秀荣家住商水,短暂地当过乡里代课教师,被“刷”下来后到外地鞋厂、汽车厂打工,在此期间,她考了护理证。在她看来,中国人口老龄化已经到来,这个证将来一定会有用。
2017年,高玉珍在中州大道上租了一个养老院。之前,她卖过水果、衣服,当过宾馆服务员,还开过烟酒店。这位来自郸城乡下的姑娘很能干,脾气直、嗓门大,被很多人称作“女汉子”。“我没文化、没背景,做生意不得门路,就想到了办养老院,这是能干一辈子的工作。”高玉珍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她开始招兵买马,郭秀荣应聘到这里,是第一批员工,并跟她一直走到了现在。
这个养老院面积比较大,有80张床位,一年租金是15万元。人口老龄化确实已经到来,但养老经济还在赶来的路上,大多数周口市民还停留在“居家养老”的阶段,养老院里常住老人只有20位左右,干了5年,高玉珍非但没赚到钱,反倒赔进去100多万元。
这让她忧愁,却没有挫败她。2022年,小桥养老中心公开招租,属于公办民营性质,租金低廉,高玉珍带着家当来到这里,继续做养老服务,生意渐渐好了起来,60张床位,现在住进了45位老人。
“做养老服务很难,这几年,我的性子慢慢被磨平了。”42岁的高玉珍说话轻声细语,很有亲和力,她个子不高,微胖,短发,脸上有恬淡从容的光。“最难是招护工,淘汰率很高。”这些年来,她不停地招募护工,能留下来的不到20%。走的人中,一半是因为吃不了苦,一半是她看不上。“我看人很准的,在试用期3个月内,我会认真观察每一个人,他们必须要有爱心和耐心,缺一不可,如果不具备,我就劝他们别处高就,没必要在这里耗着。”高玉珍说。
现在她的团队有8个人,1名厨师,7名护工,包括她自己。像郭秀荣这样“年轻”又踏实的员工,她视若珍宝。
在养老行业,郭秀荣放到哪里都是一块宝。几天前,她把苏红秀从轮椅上抱到床上时,苏红秀突然咬住她的胳膊不松口。她忍着巨痛把苏红秀放好才去查看伤口——深深的4颗牙印嵌到肉里。“我没有生气,早就习惯了。”照看了苏红秀3年,她对老人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她是没了自我,身体不受控制,扯烂‘尿不湿’,抓坏轮椅,吃饭打翻碗……都是常有的事儿。如果要生气,还不被气死?出现问题,重新做就是了。”郭秀荣的语气平和。
“我们要求护工把老人当作小孩来照看,小孩子犯错,你怎么能去惩罚呢,要去爱他们。”高玉珍说。
朱静插了一句话:“郭全安也是,有次我看到他抓花盆里的泥来吃,就摸摸他的脸,说‘以后不准这样做了’,就像对待小学生一样,他听了又忘了,就一次次纠正呗。”她也曾是一名代课老师,能歌善舞,经常带着院里的老人跳舞唱歌,很是欢乐。
小刘就是在看到小桥养老中心老人们的快乐生活后,才决定把母亲从另外一家养老院送来的。这些年来,他为母亲找了几家养老院,总有种种不如意之处,只有在这里,他才放心。
每周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到小桥养老中心看望母亲。这次他带来了雀巢奶粉与秋梨膏。“昨天我听到妈妈咳嗽,这瓶秋梨膏给她泡水喝。”小刘嘱咐高玉珍与郭秀荣。
“我的妈妈还会哼以前的老歌,她只是停留在以前的时间里。”小刘认为母亲还有一些记忆,他幻想着有一天母亲能认出自己。
临走前,他抱了抱母亲,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妈妈,我爱你。”①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