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国正

春节快到了，我又想起了父亲。

父亲，您是否还记得石健伯伯？你俩创革命时结下了深情厚谊，您生前曾多次讲过您和石健伯伯创革命的故事，并立下誓言：“同生死，共患难。”这些，我都深深地记在心里。

相识

父亲离开我们已有20年，父亲和石健伯伯从相识到现在也有71年了。

1947年，浩浩荡荡的人民解放军赶走了日本侵略者，但是，豫东平原仍处于兵荒马乱之中，枪声不断，土匪横行。共产党派出精兵强将到各地剿匪，石健伯伯被派到淮阳开新区。

那年，父亲25岁，膀大腰圆，手脚麻利，会点武功，三五人近前不得。父亲性格刚强，好打抱不平，又是个孝子，出外闯荡了5 年，的确想父母了，就奉命回乡发展游击队。别人问他出外多年干啥去了，他不敢说实情，干游击队的事极其保密，不是知心人不能说。回来时，父亲带了一把月牙大刀，是从日本鬼子手里夺的。

农历三月的一天，天气晴朗，几位玩耍的穷哥们捋起了袖子，拉开了架式，父亲笑着说：“如今我这徒弟又收徒弟啦。”贾连芳说：“你比俺懂武功，多教教这几个关系不错的人，看今后谁还敢欺负咱。”徒弟们觉得此话有道理，便顺从地去学，下苦功去练。这时候，不远处传来狗叫声和急促的跑步声，父亲让收回架式，出外观看。只见四五个人正追着一个人厮打，挨打的人朝这边跑来。父亲没有多想便大声喊：“不要打啦。”后面有个大汉说：“贾三（父亲的小名），你不要多管闲事，照死里打。”父亲一看是朱庄的无赖朱老三，便来火了，快速向前一跃，跨到了朱老三跟前，飞起一脚踢掉了朱老三手中的棍子，又迎面给了朱老三一拳，打得他仰面朝天。朱老三爬起来就跑，打手们看谁跑得快。

挨打的那个人深深地向父亲行了一礼，说：“谢谢。”父亲还了礼。机灵的贾得清对父亲说：“他说啥呀？”大家第一次听到“谢谢”这个词。“就是拜谢的意思。”父亲说。父亲随即让那个人和徒弟们回屋里说话。

让座时，那个人很礼貌地坐在外边，让父亲里面请。此人大高个，穿着破烂衣，面黄，但很有精神，面带笑容等待问话。父亲揣摩着此人非同一般，便问：“老兄，请说说您的来历？”

那个人扫视了一下全屋的人，拱手道：“我看咱都是穷哥们，就说实话吧。我叫石健，共产党派我来此地开新区，承蒙各位多多协助。区部设在巴集，今天我想在几个村转转看看，不料走到北边的那个村时，在一个炸油条的锅旁边，一位要饭的婆婆因拿了根油条而被打。我上前劝阻，结果他们打了我，我还击后才追打开了。”贾得林猛地站起来说：“刚才三叔把朱老三打得好，替穷人出气啦。”“说得好！”石健带头叫起好来。最后，大家觉得石健说的话在理，就商量着一起跟石健干。

很快，在冯塘一带组建了农民小分队，石健为政委，明里成立武术队，暗地里杀富济贫，区部设在石集村。向外村扩展时，石健他们以买卖牲口为名，外号骡子客，父亲为骡子客老板。发展到冯塘西的小陈庄村时遇到了困难，因为那几个村有土匪，很凶残，一不小心，危险在即。

遇险

1947年的冬天，冷得早， 忙碌了一天的队员们来到营子王村，准备住在刘国军家。考虑到十来个人住在一起很拥挤，又容易引起注意，为安全起见，还是分开住好。石健决定抽出6个人住小陈庄，他带领我父亲、警卫员小严、贾得林、贾连芳、陈家祥住进陈培玉家。安顿好后，各自和衣休息。石健小声跟父亲说：“咱俩关系好，我信任你，现在给你个任务，去水寨买火（子弹），现在出发，天亮前赶回来。”准备就绪，父亲背着大刀走进了黑夜里。

这一夜，石政委翻来覆去睡不着，革命快胜利了，可不能马虎大意。近几天的工作进展不小，都是同志们努力的结果，要注意身边战友的安危。他又想，东北老家现在不知啥样了，16岁参加革命，已有14年啦，不容易啊。想着想着，石政委不由地流下了辛酸的泪水，泪水打湿了被角，流入了梦里。一觉醒来，眼里还含着泪花。他忽然爬起来，看一下警卫员小严在警觉地站岗。想替小严站岗他不让，石政委只好又回屋躺下，太累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声枪响把石政委从梦中惊醒。土匪打死了小严，堵住了门口，枪口对准了5位同志，他们一个一个被土匪用绳捆着装入了麻袋里。这时，石政委没有慌张，心想必须镇定。土匪用绳捆他时，石政委交出了一把手枪，土匪们便放松了警惕。石政委冷静地说：“我该死了，让我提上裤子。”两边的土匪松开了政委的胳膊，政委趁机拿出裤裆里的另一把手枪，“砰砰”两枪打死了身旁的两个土匪，趁机跃出屋外，不料跳进了门前的粪坑里，又被两个土匪摁住了。

幸亏父亲及时赶到，打死了两个土匪，又递给政委了一把手枪。他俩都是双枪手，拼杀了一会，终于逃出了险境。

事后，石政委风趣地对父亲说：“咱弟兄俩真有缘，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你救了我两次，我终身难忘。”父亲说：“大半夜跑了80里路，半点没耽误，始终想着您和战友的安全。”

后记：写这篇文章前，我采访了小陈庄85岁以上的老人陈玉彬、陈三星、姜书海，他们都说事实就是这样。石健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革命者，警卫员小严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死后被村民们埋在了村前的乱岗上。许多村民流着泪说：“听说装在麻袋里的人都投入了项城的沙河里，可不能忘记这些烈士呀。” 贾得林、贾连芳是贾庄人，后被追认为烈士，陈家祥是大陈庄人，政府也对他的家人进行了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