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清
雨淅淅沥沥,不急,不慢。
早饭后,我和妻子及上高中的儿子赶往老家。
刚到村口,就望见麦田里父母的土坟,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父母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躲避过战乱,经历过灾荒,饱尝饥饿和贫困。
我刚出生时营养不良,经常生病。父亲常常在放工后驮着我到邻村看病。
一些顺口溜形象地描述了当时的生活状况:“清早蒸,晌午剌,晚上喝的红薯茶。”“清早的馍,洋火盒,晌午的面条捞不着。”
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扛着粮食把我送到学校。虽说条件比以前强点儿,但兄妹四个都上学,奶奶年龄大了,一直有病,家里生活仍然是青黄不接。实在困难的时候,父亲就求管大伙的老师让我借着吃,收完庄稼后再还账。
2006年5月的一天晚上,我遭遇车祸,生命垂危,当晚就被转到省医院。出院刚到家,母亲就让嫂子拉着她到我家看我。当看到我被毁的面容和伤残的胳膊,一向坚强的母亲竟搂着我嚎啕大哭。
后来我回家看望父亲。看我回来,病重的父亲就让母亲搀着他坐了起来,憔悴的脸上突然有了精神,呆滞而混浊的眼睛放出异样光芒。他把我拉到跟前,足足看了十分钟,最后啜泣起来。我跪在父亲的床前,抱着父亲大声痛哭。
谁能想到,这竟是我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不久,父亲就离我们而去了。
2012年春节刚过,母亲就频繁低烧,我们也没放在心上,只带她在村里的小诊所看看,拿点药。
正月二十三,我哥帮人扒房子,就让我嫂子骑电动车拉着母亲到邻村看病。当时侄子年幼,嫂子无奈也把他带上了。小孩调皮,非要跟着嫂子坐在前面,这影响了嫂子骑车,走到一个坑塘边时,不慎连车带人翻了进去,车子砸在了母亲身上。在村民的帮助下,母亲才被救上岸。
几天后,母亲发烧还是控制不住,我们才带母亲到乡卫生院治疗,后又转到县医院,病情一直未见好转。又到市里的医院检查,被诊断出肺部大面积感染、肺管严重堵塞。
没过几天,我们遵照母亲的意愿,把她接回家中保守治疗。很快,我们就接到哥哥的通知,让我们都回家去。当时,我就有不祥之感。
临近中午,我正做饭,突然听到妹妹的喊声。我赶紧跑到母亲身边,母亲呼吸就很微弱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每次回家,我总要走进父母住的老屋,看看父母睡过的床铺,抚摸父母用过的物品,心里总会有种幻觉,认为父母还在,每次都要伤心落泪。
父母在,家,是家;父母去,家,就是故乡了。
到家后,兄弟姊妹不顾风雨来到父母的坟前,静静地坐在坟边,默默地回忆着父母生活的点点滴滴,细细地向父母汇报各自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情况。
父母是农民,没上过学,也不认识字,凭着自己的淳朴、勤劳、执着和坚韧,向生活挑战,同命运抗争,把我们兄妹四人养大,供我们上学,后来又帮我们各自成家。
目前,我家已有五人考上大学,两人在读研究生,成为我们村第一个有人考上大学、第一个有人考上研究生的家庭。
雨还在下,依然那样细,那样绵,那样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