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羡荣 王保清

题匾骂赃官

从前，西华县有个县官叫刘光。提起他，全县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啥呢？就因为他出了个“五大天地”的丑事。

事情是这样的：

刘光没来时，前任县官是个赃官，干了很多坏事，老百姓都恨透了他，天天盼着能来个清官。盼呀，盼呀，谁知盼来了刘光，他比前任县官还坏，搜刮民财、鱼肉百姓，天天吃喝玩乐，一点儿也不管民间疾苦，上任没多久就把全县上下弄得乱七八糟。可是，财主、乡绅和地头蛇那帮子坏家伙却把刘光看得比他们的亲爹还亲，比他们的亲爷还高贵，光想找个机会孝敬孝敬他。一天，当地一个乡绅把他们那伙人叫到一块，说：“咱们给县太爷送个匾，挂在县衙大堂上，县太爷啥时候看见匾就能想起咱们，大家看咋样？”那些坏货都拍手称赞说：“这个法子好！”可是找谁写匾呢？想来想去，他们决定找王三猴。王三猴对刘光的所作所为早就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替老百姓出口气。这回请他给刘光写匾，他便想借这个机会嘲弄这个赃官一番。他磨好墨，把袖子一挽，提笔在匾上写了“五大天地”四个大字。四个大字都写得饱满有力，那些坏货都喜欢得不得了。他们心想：一个天地就够大啦，五个天地不就更大了吗？咱们咋想也想不出恁好的词来，还是王先生有学问。夸了一番后，那几个坏货就一块儿去县衙给刘光送匾。

县官刘光正在后花园陪小妾喝酒作乐。他见这些人送的匾又宽又长，匾上的字苍劲有力，喜欢得把老鼠眼眯成了一条缝，便马上命令两个公差把匾挂在大客厅里，让送匾的一帮人到客厅里喝茶。刘光满脸堆笑，打心眼里高兴。刘光心想：我捐个县官也算没白捐，有了这块匾，那个当知府的姐夫再举荐我就有话说了。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用手指着匾说：“你们送的匾挺不错，请哪位给俺讲讲匾上的四个字是啥意思吧？”几个坏货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说不上来。刘光看再追问也不好看，就问这四个字是哪位先生写的。有人回答说是城西后石羊集王三猴写的。刘光说：“那好，既然是他写的，俺就派人去问问他，挂个匾总得有个讲究吧！”

不多时，派去的人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刘光看那人慌张的样子，心里就有几分不耐烦，便问：“问清楚没有？”那人说：“问……问清楚啦。”“是啥意思？” “小人不敢说。”“为啥不敢说？说!”“小人害怕大老爷怪罪，俺吃罪不起。”刘光一听这话就知道里边有文章，就越发想弄清楚匾上的四个字是啥意思，就对那人说：“你快说吧，恕你无罪。”“俺、俺……”那人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来。刘光又急又气，“啪”地把桌子一拍：“快说，你怕什么？俺说不怪罪你就不怪罪你。再不好听的话，你但讲无妨！”那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说：“王先生说那‘五大天地’是这个意思：老百姓恨透了前任县官，结果他走了你来了，大家欢天喜地；谁知你来以后比前任还贪赃枉法，整个县被你搞得昏天黑地；你不理民事，终日在后花园陪小妾吃喝玩乐花天酒地；老百姓提起你都咬牙切齿恨天怨地；现在你要是能走了，大家都谢天谢地，搁在一块儿正好‘五大天地’。”

刘光听罢，一拍桌子说：“胡说！”

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俺哪里胡说了，俺不敢说是您硬叫俺说，您刚才不是说‘但讲无妨’吗？”

刘光本想把王三猴抓来痛打一顿出出气，但又怕这事越抹越黑，更怕惹恼了才子王三猴，到时候不好收场，无奈把一肚子气都出在送匾的那几个坏货身上，大骂了一顿不说，还赏了领头的二十大板。

比瘿 与送驴

①

有一年三月的一天，王三猴赴陈州会文。

他去时骑一头毛驴，当天赶到陈州西关时天已经落黑儿，住进一家客店。店小二接过缰绳把驴牵入马厩，然后把王三猴引入客房，端来茶水，并问晚上喝啥酒吃啥饭菜。王三猴点了饭菜后，心想自己会文还要等几天，这头毛驴家里要用，咋把它送回家呢？这时，只见一位体态肥胖、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说：“俺是这里的店掌柜，您有啥要求尽管说，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客官多多包涵。”王三猴起身作揖道：“打扰了！”看到店掌柜脖子上有一个馒头大的瘿，王三猴马上表现出又关切又吃惊的样子问：“你这个瘿长这么大了，咋不治治呢？”

店掌柜长叹一声，说：“唉，咋没有治哩，治也治不好，割了它还长，真没办法。这个肉疙瘩不痛不痒，不碍吃不碍喝，就是长得快，难看死了。”王三猴说：“你还是没找对人，这回你碰到俺，你这瘿就该好了。”店掌柜听了猛然一喜，说：“你会治这病？”“俺不会治。”王三猴说,“可俺家有治这个病的秘方。俺达（叔叔）当年脖子上也长了一个瘿，和你的大小差不多，他在武当山一个老道那里得了一个治这病的方子，吃了几剂药就好了，现在一点儿也没有了。”

店掌柜听王三猴这么一讲，大喜过望，忙说：“客官，能不能和恁达说说，把那个秘方给俺，俺吃几剂试试？”

王三猴说：“这好办，俺晚上就给俺达写封信，你明儿个骑上俺的毛驴到西华县城西十里后石羊集西寨，一说俺王云明的名字就行了。”店掌柜连声说：“中，中，中！”

第二天早上，店掌柜骑上王三猴的毛驴就上了路。淮阳到后石羊集有七八十里路程，店掌柜晌午头就赶到了。店掌柜到了后石羊集西寨一问，果然不假。一位四十岁开外、脖子上长了个大肉瘤的汉子接过信看后，热情地把店掌柜让进客房，倒茶、敬烟、安排午饭。店掌柜忙问：“你是王云明的啥人？”汉子答道：“俺是他达。”店掌柜吃惊地睁大双眼，又问：“你是王云明的达？”

“是呀，不像吗？”

“你脖子上的瘿不是治好了吗？听说你有一个治瘿的秘方，你的侄儿王云明让俺来拿秘方的。”

汉子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个三猴子净出相②，俺哪里有啥治瘿的秘方？是他跟你说着玩哩，有秘方俺还能不治？”停了停，又说：“你看云明信上写的是‘此人此行，一来送驴，二来比瘿。望叔父好好招待之，并付送驴酬劳。——侄儿云明’。”

注：①瘿（yǐng）：生长在脖子上的一种囊状瘤，即甲状腺肿大。②出相：方言，耍笑别人的意思。

打赌

王三猴一行会文到了陈州，几位朋友跟他开玩笑说：“云明兄，今儿个到饭店吃饭你能不能白吃不拿钱。”他随口说：“能是能，不过开个玩笑还差不多，咋能白吃白喝不给人家饭钱哩！”

快晌午时，他们走进一家饭店，王三猴开口就要三大海碗面条。老板劝他说：“你一个人要恁多，吃不完。”王三猴故意头一拧、眼一瞪，粗声粗气地说：“你说俺吃完了咋着？”

老板心想：这个毛头孩子不知好歹，俺好心劝他，他还恁横，俺看你今儿个想咋着。想到这儿，老板给他顶上了：“你吃完了俺不收钱，要是吃不完呢？”

“吃不完把俺的姓倒着写。”王三猴说。

老板说：“那咱都得说话算数，请各位作证。”

因为打赌，老板故意盛了满满三大海碗稠面条，结果王三猴没有吃完。老板得意地问：“你姓啥，把姓倒过来写吧！”

“俺姓王。”

“你姓王？”老板反问道，心想：这“王”字倒过来写不还是个“王”字吗？唉！二十的没有能过十八的,今儿个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当。

王三猴付钱时，老板当真不收饭钱。王三猴笑着说：“大哥，刚才是乱着玩的，吃饭俺咋能不给饭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