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新国

出县城向西约三里，是商水县万亩生态农业示范园区。商水县是农业大县，近年来围绕“农“字发展特色经济。汤庄乡娄冲村千亩桃园更是一处赏春的好去处。前几天路过，尚见满树花苞羞羞答答地簇拥着，好似一群羞涩、不谙世事的少女。隔日再见，已是树树繁花，远远望去，仿佛天外飘来的云霞。来到树下，满树桃花婀娜多姿，有的刚展开三两片花瓣，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粉色蝴蝶；有的已经怒放，露出鹅黄色的花蕊；有的含苞待放，饱胀得快要裂开似的。桃花争春，从不待叶子长齐，便从枝条上挤了出来。不管乍暖还寒，还是气温陡升，从不误花期，如约而至。

《诗经》里有关于桃花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来比喻年轻貌美的女子春华初茂，芳龄正盛。从此桃花便和女子结下了不解之缘，有时也会和爱情联系在一起。如曹植的“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韦庄的“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元稹的“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还有将桃花和女子的妆容联系在一起的，如岑参《醉戏窦子美人》中“朱唇一点桃花殷，宿妆娇羞偏髻鬟”。女子本就光彩照人，唇上又抹上了桃红色的口红，化妆完毕，衬着偏斜的发髻，显得那么娇嫩与羞涩。文人骚客也会借用桃花表达惜春之感，如袁枚《题桃树》“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当然，还有许多和桃花有关的诗词……

都说三月桃花开，也不尽然。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大林寺在庐山大林峰，白老夫子登山时正属芳菲落尽的时候，没想到又遇上了盛开的桃花。登临之前，他就曾为春光已逝而失望。当这始料未及绽放的桃花冲入眼帘时，白老夫子是那样的惊异和欣喜。“芳菲尽”与“始盛开”是白老夫子感情和思绪上的跳跃 ，由一种愁绪满怀之情，到惊异、欣喜，以至心花怒放。于是，白老夫子开始检讨自己“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自己怎么会因为惜春、恋春，而怨恨春去的无情呢？是错怪了春啊！原来春并未归去，也没走远，只不过像调皮的孩子跟人捉迷藏一样，偷偷地躲到这块地方来给白老夫子个惊喜。

白老夫子对桃花是由怨到喜，而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之五》和《漫兴之五》同样写桃花，同样写于草堂，却写出了两种风光、两种桃花。前者是诗圣在饱经离乱之后，寓居成都西郊浣花溪草堂刚建成时所作。此时杜甫心情舒畅，看天蓝蓝、云悠悠，又值春暖花开时节，独自在江畔散步赏花，写下了《江畔独步寻花》一组七首绝句。《江畔独步寻花之五》：“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黄师墓地前的锦江水向东流去，因为春光融融，春风和煦，人有些懒困，几乎昏昏欲睡。忽然看到桃花热烈地绽放，让人陡感振奋。只是桃花竟让人失去定力，纵为诗圣也拿不定主意，不知爱深红的好，还是爱浅红的好。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而《漫兴》中的“肠断春江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草堂周围的景色很秀丽，他在那儿的生活也比较安定。然而饱尝离乱之苦的诗人并没有忘记国难未除，故园难归；尽管眼前繁花簇簇，家国的愁思还时时萦绕在心头。同样的景观，因心情不同，诗句就会有大的差异。以天下为己任的诗圣这一年情绪失落到低谷，常常于夕阳西下时拄着拐杖漫步江边。站在芳洲上，见柳絮如癫似狂，肆无忌惮地随风飞舞，桃花落红追逐流水而去。它们对春天的流逝无动于衷，只知道乘风乱舞，随波逐流。这正是诗圣痛苦的原因。所以目之所及就想当然的把柳絮桃花当成了随波逐流的势利小人。本意是写景抒情，并未有批判女子作风的意思，但因为用“柳”和“桃花”用来形容女子，所谓残花败柳等。且诗中极尽其轻浮的状态，以至被后人用来暗指女子作风败坏，轻佻放荡，这些恐怕是诗圣未曾想到的。

说到桃花，绕不开的就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桃花源记》先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为铺垫，引出一个质朴纯真的世界。在那里，一切都是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没有税负，没有战乱，没有沽名钓誉，也没有勾心斗角，甚至连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听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平和，那么诚恳，那么和谐。这个幻想中的世外桃源，对生活在虚伪黑暗、战乱频繁的现实中的人来说，无疑是令人神往的。当然，这种理想的境界在当时是不存在的，不过是陶渊明对大同社会的构想，对理想社会的憧憬。渔人返回寻找以前所做的标记，却找不到路，这又让人从世外桃源回到现实。正因为这个与现实对立的世外仙境民风淳朴，人们安居乐业无忧无虑，千百年来才令文人骚客心驰神往。宋代陆游曾经胸怀报国大志，然壮心未酬。到了晚年，对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依然很是向往“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宋代谢枋得写道：“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把自己隐居地庆全庵比作桃花源，将自己比作桃花源中的“避秦”之人，像桃花源中一样不记时日，看到桃花开放才知道又是一年春天来临。

桃花被赋予太多的含义和寄托。桃花是春天的象征，也是爱情的象征，譬如 “桃花运”。而桃子则是生命的象征，是长寿的象征，如“寿桃”。至于桃花源，更成为人们心驰神往梦里乐土的代名词。

桃花长于乡野，鲜活于文人骚客笔端，可以品、可以听、可以观。桃花盛开时，汤庄游客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