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是没有月光的。

不信？你瞧，天色刚一暗，敬业的路灯就上了岗，初时昏黄，夜色愈深，灯光就愈明亮。这边路灯刚上岗，那边千家万户的灯、商场的灯、店铺的灯纷纷亮了起来，把整个城市照得亮如白昼。抬头看，只看到黑黑的天幕上一轮暗淡的月亮。静谧的月光就像一个害羞胆怯的小姑娘，被嘈杂的声音和刺眼的亮光逼得藏了起来。月光，在城市是消失了的。

这不免让我想念起乡下的月光来。

乡下的月光多了几分俏皮，少了些许拘束。水银似的月光从空中倾泻下来，整个世界都像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月光偷偷地穿过窗棂，在你熟睡的脸上轻轻地跳舞，当你觉得脸有些发痒，用手指去挠的时候，它又调皮地躲起来让你找不着。你有些懊恼的时候，它一定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吧？月光照着路边的杨柳，地面上就洒下斑驳的月影。一阵微风吹来，连地上的月影都跳起了轻柔的舞。院子里年轻的阿妈搂着幼小的婴儿，嘴里轻轻哼着“月光光亮堂堂……”草丛里的纺织娘悄悄地收了声，就连不远处池塘里的青蛙也识趣地闭上了呱呱叫的嘴巴，怕惊扰了婴儿的美梦。

还记得年幼时，夜里不舍得点煤油灯，奶奶就借着亮堂堂的月光纺棉花。古老而笨拙的木制纺车摆放在庭院中央，奶奶坐在一个用玉米皮编织的蒲团上。她右手摇着吱吱作响的纺车，左手捉着棉花不停地抽放，不一会儿，长长的棉线就飞到纺车上了。在纺棉花的间隙，奶奶有时会给我们姐妹几个讲民间故事。有时候是“半截缸”，有时候是“秃尾巴老李”，有时候也讲牛郎和织女。赶上有月食的时候，奶奶就给我们讲“天狗吃月亮”。那时，我们仿佛是浸泡在牛奶般的月光里，至今回忆起来，都能闻到甜甜的香味。

如今，曾经一块儿嬉闹的兄弟姊妹已经四海为家，父母已年迈，再不会有人在月下给我们讲鬼怪故事了。而我，站在窗前，看得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寻不到记忆里的月光。披衣出门，曾照亮我童年的月亮、承载着我淡淡乡愁的月亮、那轮充满诗意的月亮，在这吵闹繁芜的城市里，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郭元元 淮阳县新站镇雷草楼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