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6月15日
第10版:晚晴

再回陈张庄

□常佳增

陈张庄是位于项城市三店镇西北方向的一个普通小村子,我对这个小村子有50多年的牵挂和思念。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过去,回忆青春。我今年77岁了,心里总想到自己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再看看。儿子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项城三店镇工作过,有很深的感情,就决定带我故地重游。

在路上,我给儿子讲起了在三店镇的往事。上世纪60年代,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作为一名知识青年,我就到了项城三店镇陈张庄村。

我们的车到了三店镇,早已难觅旧时模样,四顾两茫茫,后在一位老人的指引下才找到陈张庄。50年了,沧海桑田,陈张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水泥路边,冬青、月季及一些不知名的花儿点缀着村子,一幢幢两层小楼干净、明亮。

50年了,当年村里的娃娃早已当爷爷了,时间将故人变成了陌生人。迷惑之时,遇到了一位五六十岁的老汉,搭讪之际,老汉认出了我:“哎呀,这不是小常叔吗?你咋到这儿来了?”

我连忙说:“是我,是小常。”原来,他是村里杨本太的儿子,当时村里让杨本太两口子喂牲口,我和他们住在牲口屋里,那时他才十一二岁。饲养室在村里大坑的南边,三间土茅屋,这个屋子是门朝北的,我们叫“倒座子”。

1965年冬天,北风吹得正酣,寒气逼人,门前有个大坑,又面朝北,饲养室里的温度可想而知。我到饲养室一看,替杨本太担心,这么冷的天,能受得了吗?我赶快找人把饲养室的门从面朝北改成面朝南,这样既可以晒太阳,也可以挡风,杨本太不受冻了,牲口也好受多了。后来,为了帮助杨本太饲养牲口,我就把被子搬到饲养室,一住就是好长时间……

我问杨本太的儿子:“你爸还健在吗?”他说:“已经不在多年了。”我又问:“咱村当时农协会的张洪亮还在吗?他妻子小夏嫂子还在吗?”他回答:“在,都在,咱现在就去找他们。”

到了陈张庄南头,我们正好遇到张洪亮,也见到了小夏嫂子。杨本太的儿子一看见张洪亮,就兴奋地喊起来:“洪亮叔,洪亮叔,你看谁来了!”我怕他们认不出我,就急忙摘下帽子,上前握着张洪亮的手,说:“我是小常啊,当年住在你家的小常。”张洪亮一听,一时不知道说啥好,嘴唇颤抖着。我想,在他的脑海里,一定瞬间回到了50年前。张洪亮也老了,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昔日的小青年也变成了沧桑的老人。再看小夏嫂子,当年黑发如墨,模样俊俏,如今也变成老太婆了。

张洪亮夫妇把我们让到家里,找来几个小板凳,我们坐下来就打开了话匣子。

小夏嫂子问我:“来这儿搞社教的还有好几个人,他们都好吧?”小夏嫂子一问,我便想起了小杨同志。小杨就是杨子林,沈丘莲池人。工作队到了项城之后,我和小杨就被分到了陈张庄后队,也就是张洪亮所在的生产队。当天晚上,我和小杨到这儿后,为了不打扰群众,就住在后三队的磨面房里。当时的行李也简单,只有一床被子,往地上一铺,就睡下了。睡到半夜,我们都被冻醒了。到了第二天,张洪亮把我叫到他家里,张洪亮一家对我很热情,从此就算住到他家了。后来,组织上把小杨调走了。

我们又说起了张治中,张洪亮说:“治中不在多年了,只有他老婆还在。”他老婆就是老郭嫂子。当年,为了进一步发动群众,开展社教工作,就必须和群众打成一片,于是我就进驻了张治中家。张治中一家在陈张庄后队是最困难的,他长年有病,家里经常揭不开锅。了解到这种情况后,我就决定住到他家。老郭嫂子当时很怕我吃不好,对我说:“俺家里只有些胡萝卜,我下地里找些野菜。”我说:“用我的粮本去粮店买些面和大米吧,用面掺着胡萝卜、野菜拍成馍吃,还可以用面打稀饭。”这样一来,我就帮助了治中哥和老郭嫂子一家人。群众看到我这样做,觉得我是真扶贫,于是,我与群众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我问张洪亮:“我记得你家不在这啊,你现在怎么住在这?”他说:“老家盖了楼房,我们在这给孩子们看家。”我问他:“你门口的大坑呢?”张洪亮说:“早填平了,现在都建了房子。”说起大坑,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当时生产队太穷,买不起化肥,于是我和干群商量,决定挖坑里的黑泥做肥料。商量好后,干群就开始行动。我首先挽起裤脚,撸起袖子,第一个跳进大坑,一锹一锹地挖起了黑淤泥,群众先后下了坑,用锹甩污泥。黑泥溅得大家满脸都是,和着汗水一抹,一个个都变成了“黑人”,大家都笑着说:“小常演包公不用化妆了。”

我又想起了张治华。张治华是个出色的窑匠,会烧砖。为了发展陈张庄的经济,我让张治华发挥特长——烧窑。我和另外一个队员庞士美晴天帮张治华摔坯子,阴天帮他盖坯子、摞坯子。时间长了,我们成了好朋友。

我和张洪亮继续在现实和50年前的社教生活里穿梭。我得知,曾经在社教工作中帮助过我的张治华、张治国、张治荣、张治勋、张治帮等人都已去世多年。想起每一个人,他们的音容笑貌都在脑海里浮现,是那么的亲切、温暖。

和张洪亮话别时,洪亮哥拉着我的手说:“老常啊,有时间再回来看看。”一句话说得我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我不能确定还有没有机会再回陈张庄,但是有把握的是,陈张庄曾经走进了我的青春,如今已经烙在了我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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