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新国
谨以此献给我亲爱的姨母和那个纯真、温暖的年代。
——题记
阳城人称吃早饭为“喝稀饭”,也有人叫“喝糊涂”。清早起来,出门碰上人互相打招呼,一句“上俺家喝稀饭吧”,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生活中,传统饮食习惯年复一年地延续着。尽管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豆浆、牛奶已经进入普通百姓的饭桌,但早晚两顿稀饭一般还是少不了的。尤其上了年纪的人,两天不喝稀饭肠胃肯定会不舒服。
稀饭的种类也有很多,无不闪烁着阳城人的饮食智慧,好面稀饭、杂面稀饭、大米稀饭、小米稀饭、红薯稀饭、南瓜稀饭、绿豆稀饭、豇豆稀饭、红薯干稀饭等等。其中,红薯干稀饭尤为费工费时,先把晒干的红薯干用对窑子捣碎,然后放入锅中煮熟再加面糊。成片放入也可,只是少了粘稠可口之感。
一日三餐,也就做稀饭的技术含量低。半碗水、一些面,用筷子搅匀,不能有面疙瘩,滚水下锅用勺子一搅,待锅滚(沸腾),稀饭即成。视面多面少、可稠可稀,稀饭里不放其他东西,叫做寡稀饭。若打个鸡蛋搅碎放进去,黄白相间,叫做鸡蛋穗子稀饭,一般有客来或家人上火,多做这种稀饭。若把红薯、南瓜切块煮熟放入面糊是红薯稀饭、南瓜稀饭。也可以将大米、小米、绿豆、豇豆、红薯干煮熟再加面糊。以上种种,若不加面糊,在当地则皆叫“茶”,如“红薯茶”“绿豆茶”,而不叫稀饭。
小时候嘴刁,不饿到十分,不愿喝杂面稀饭。杂面稀饭其实就是红薯面稀饭,稀时能照人影,稠时成糊状,到晚上放凉了变成一坨“凉粉”。“稀饭稀得照月亮,小孩喝了尿床上”就说的是稀饭太稀。一碗杂面稀饭,再加一块蒸红薯,吃多了胃酸腹胀,打个饱嗝冒出一股酸味。姨母为哄我们这些小孩子喝下去,会吹凉,然后递给我们说“来,拉个火车!比比看谁拉得响”“咦,这一口是跑上海”“哟,这一口是上武汉”“呀,这一口气喝完就到了北京天安门”……于是我们就会争着抢着大口大口喝下去,喝的时候发出的“呼噜”声很响,此起彼伏、拖着长音。喝完稀饭,姨母会用围嘴给我们擦擦嘴,一边擦一边慢声细语地说:“喝稀饭好,多喝点润肺哩!”那个时候,姨母总是变着法子哄我们吃饭,例如把红薯面馍做成锅巴,说是“牛舌头”,带着锅焦,蘸一口蒜汁,咬一口,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但也有人别说再吃,想起来就想吐酸水。
稀饭和蒸红薯、包皮馍、白萝卜丝是最佳搭配。蒸的红薯有软糯的和干面的,蒸一锅能吃两天。包皮馍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四十岁以下的人几乎不知道这包皮馍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包皮馍很简单,先把小麦面揉好拽成一个个小面团,擀成圆面皮摊开,再把红薯面揉成面团像放包子馅一样填到中间,包严实擀成饼状在鏊子上烙熟。包皮馍外观看上去像小麦面饼,其实小麦面皮只有外面薄薄的一层。吃时再夹一些只用碎盐凉拌的白萝卜丝,十分美味。白萝卜顺气消食、除痰润肺,能减轻红薯吃多了后胃酸和腹胀的问题。现在想想,南瓜性温味甘、补中益气,绿豆清热解毒、止渴消暑,至于红薯则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以前人们的饮食搭配还很科学哩!
前几年我和几个朋友去苏州,头天晚上住在观前街一个旅舍。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之后,我们去附近太监弄吃小吃。这太监弄位于“苏州第一商圈”的观前街旁边,是苏州最有名气的美食街。十几家著名的菜馆酒楼一家挨着一家。那天晚上,我们一众人等真是吃了个肚子圆,半夜醒了还打饱嗝。其他的记不住了,只记着三拼生煎、姚记豆浆。
现做的三拼生煎很烫,底面煎得酥酥脆脆。软软的外皮裹着猪肉馅儿、虾仁馅儿、清新的芥菜馅儿。造型可爱,看一眼就十分想吃,再蘸点醋更加美味。其实这有点像小时候跟大人赶集,集上卖的水煎包,只是做得更精致、更美观而已。
至于姚记咸豆浆,宽口浅底的蓝边大碗里,一勺酱油、一勺醋、一撮榨菜、一撮葱,讲究的再放点虾皮。豆浆滚烫,师傅功夫老到,舀上一大勺,乳白色的热豆浆飞流直下,倾入碗里,瞬间起花,竟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感。再要一碟焦脆油条,切寸许、即泡即食。吃完擦擦嘴,觉得好吃归好吃,只是豆浆有点咸、生煎有点腻,总是没有在老家弄一碗稀饭喝喝,既充饥、又养胃。
同行的王兄问老板有没有“糊涂”,老板被问得“糊糊涂涂”一头雾水。我说:“糊涂就是稀饭,稀饭就是粥,是不加东西的稀粥。”老板听后才不“糊涂”,但仍是似懂非懂,向右一指道:“转过这个弯就有卖粥小摊,潘玉麟糖粥、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精品毋米粥、状元及第粥……应有尽有。”
我们几个相视而笑,知道稀饭是喝不成了,也就断了念想,看夜色已晚,于是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