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庆

名字倒是取得大气——王莽，一听就觉得挺了不起一个人物，然而事业却与他的名字不大相符。

外出务工前，王莽是村里一个泥水匠，顾名思义，就是跟水泥打交道的工匠。王莽跟的建筑队，队长叫胡胜利。胡胜利有个习惯，爱克扣别人工资。村里建筑队本来工资就低，再被胡胜利以各种理由剥去，着实令人气愤。王莽一恼，跟胡胜利干了一架，又将瓦刀丢进粪坑，背上包袱出了村。

跟王莽一起去南方的，还有好几个人。路上，听王莽讲完胡胜利随意克扣工资的事，群情激愤，大家都骂胡胜利。“为富不仁”成为安在胡胜利头上的一块标牌。

在选择职业的时候，那几个人，皆如顺水游动的鱼儿一样进了工厂，唯有王莽选择了收破烂。收破烂扎本少，除去一辆人力三轮车，二三百块钱足矣。王莽骑着三轮车游街串巷，一路走一路吆喝：“谁卖破烂——”

刚开始因为腰间不够硬实，王莽不敢把生意做大，只能零敲碎打，入户收些废纸箱旧塑料之类的东西。收满一车，拉到废品收购站卖掉，拐回来再收。王莽挺想像滚雪球一般把生意做大，无奈手头资金不足，也一直未能成事。

有天，同村一个叫刘秀的人，约老乡出来小聚，人中就有王莽。酒过三巡，王莽拍着胸脯说：“谁有闲钱借给我用用，年底连本带息一并奉还。”

有人差点儿把酒饭喷在桌子上，说：“长这么大，没听说过借钱收破烂的。”

有人把话说得更绝：“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给你恐怕连响都听不到！”

王莽无语，默默地把三成酒量增加到七成。

临结束，刘秀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给王莽，说：“钱不多，救个急。”

王莽流泪，握住刘秀的手，迟迟不松。

用刘秀的钱，王莽在郊区租了个地方，又买辆二手“半截头”，把流动摊点变为固定经营。说固定也不太准确，王莽经常开着他的“半截头”，深入企业内部，打包回收废品。品种不外乎那几样：废铁、包装箱、塑料……但是，王莽要的是个量，批量上去了，钱随之而来。

看似不起眼的生意，却使王莽的腰包一天天鼓了。两年后，王莽成为老乡当中第一个开着私家车回老家过年的人。

临行前，王莽给刘秀打电话，说两件事：一是连本带息还钱，二是顺便拉上刘秀，为他省去回家的路费。

王莽一共给了刘秀两千块钱，一千是本金，另一千算作利息。刘秀不好意思，不肯要。王莽说：“两年了，应该的。”又说：“没有你刘秀，就没我王莽的今天。”

刘秀高兴，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备上一桌酒菜，宴请南方归来的工友。

结果，参加聚会的，只有王莽一人。

刘秀正准备给工友打电话，他老婆进来了，黑着脸，把一千块钱甩在王莽面前，说：“再打一百遍，他们也不会来！”

刘秀问为啥。

他老婆说：“人家已经把‘为富不仁’的帽子，从胡胜利头上摘下来，扣在王莽头上了。”又对王莽说：“把钱收起来吧。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儿利息，跟着你落得里外不是人！”

人言可畏。

王莽握着酒杯，在想，自己是否应该尽快把轿车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