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

第二部 陈灭

第二十章 屈巫聘陈故人重逢

夏御叔正在朝堂上和陈侯平国商议军事，边戍谍报飞传而来，说是楚国大军讨伐陈国，现在已经在郑国的鄢陵集结，不日将开拔陈城。

陈侯平国听罢，慌乱地看了夏御叔一眼。夏御叔说：“请君主速召辕颇、泄冶等人，进宫商议对策。”

不多时，辕颇、泄冶、孔宁、仪行父等人皆来到朝堂之上。

泄冶说道：“此是楚王熊侣继位之后第一次北上中原，一定是为了立威。楚国大军集结在郑地鄢陵，一是探视郑国的态度和实力，二是为了分兵方便，节省开路时的人力。

辕颇说：“如果楚军伐陈，陈国一定不保，不如请成。”孔宁说：“楚王熊侣绝非等闲之辈，一定要慎重谋划。”

仪行父知道陈侯平国对楚国的态度，他说道：“如果不战而降，我陈国的颜面何在？不如决一死战。陈国不是也胜过楚国吗？”

泄冶说：“决一死战果然痛快，可是之后呢？能战胜吗？上次胜楚，不过是侥幸而已。陈国不会再有此侥幸了。如果这次我们和楚国决战，那么战败之后怎么办？还得请成，徒有兵力伤亡，国力耗费，生灵涂炭。打与不打结果一样，为何还要再战？”

仪行父见泄冶反驳他，心里十分高兴。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既讨好了陈侯，又在陈侯面前显示了泄冶的愚忠，让陈侯疏远泄冶。仪行父故意为难泄冶，接着说：“那么以泄卿的意思，除了请成，别无他策？请成，怕是逵市黎首都能想得出的。” 泄冶并未接仪行父的话茬儿，而是转向夏御叔说：“司马大人的意见呢？”

夏御叔并未看泄冶，而是面对陈侯平国说道：“臣也未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臣只是想，绝不能不战而降。但是，又不能和楚军真正地接火。”

辕颇说道：“司马所言甚是。吾等以‘奇兵’惑疑于楚军，使楚军不敢贸然攻城，如果楚军撤离便好，如果不撤，便与楚和解。”

夏御叔说道：“如此甚好。楚军驻扎鄢陵，一定会兵分三路出袭我国。”陈侯平国听大臣们意见纷纭，心中主意已经明了。

他说：“各位爱卿都献出妙计。寡人觉得‘奇兵’一计，为妙中之妙。只是，只有‘奇兵’还不够，‘奇兵’不过是障眼法，疑惑楚军。除此之外，我们必须举倾国之兵力，埋伏于各要道，给楚军以突袭。如此，陈胜楚，就不止是一次了。此番迎战楚国，定会成为陈国第二次胜楚。各位爱卿，寡人的意见如何？”

众大臣听陈侯平国说完，都说君主此计甚好。于是，陈侯平国命司马夏御叔埋伏西线，辕颇埋伏北线，他和泄冶镇守中军，单对楚王熊侣。孔宁、仪行父在宛丘之处，设立“奇兵”，埋伏弓箭手。

果然，楚军兵分三路，朝陈国进发。西线有司马 贾为主帅，北路有令尹斗越椒为主帅，楚王熊侣亲率中军，直进陈城。

楚西线一军除了 贾所率之兵，还有郑国正卿子家率郑军一起挺进。楚国驻军鄢陵，正是为了威逼郑国，郑国迫于楚威，不得不归附楚国。楚王熊侣此次调动郑军，并在郑境内集结，就是试探郑国附楚的态度是否坚定。郑伯兰为了表明态度， 下令正卿子家率军援楚。郑卿子家为了配合楚国作战，请命率军为前阵。郑、楚联军过了郑国边境，发现一支陈国士兵不战而走，绝尘而去。子家怀疑有埋伏，欲传令大军停下。 贾却不以为然，下令先锋追赶，子家说怕是陈国布下的陷阱，先派遣斥候探查军情，大军需缓慢而行。 贾觉得陈国没有会打仗的人，不会想到要设埋伏的，遂不听子家意见，执意遣军追赶，大军跟进。

正如郑卿子家所言，楚先锋中了陈国埋伏。夏御叔的西线陈军，袭击了楚先锋部队，小胜而回。

陈侯平国此时正在据守陈城，接到夏御叔小捷的奏报，非常高兴，如此陈战胜楚，果可有二了。陈国，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兴奋不已的陈侯，遂要开城迎敌。泄冶苦苦劝住，因为他非常清楚，绝不能让陈侯平国与楚王熊侣交兵，陈侯平国根本不是楚王熊侣的对手。此一战，绝不会这么轻易胜捷，陈侯平国一定要守住陈城，坐镇指挥，才不至于陈城失陷啊。

陈侯正在埋怨泄冶畏战时，北线急报，说北线楚军甚众，势不可当，辕颇所率之军，力不能支，急需支援。

陈侯平国急忙下令，让夏御叔急速支援。

泄冶又谏道：“君主不可啊。如果司马撤离，西线就会失守。请君主下令辕颇死守。”

陈侯不耐烦地说：“宛丘还有孔宁、仪行父的奇兵，设有弓箭手，可以阻挡一阵子。待北线大捷，可再集中兵力对付西线。”泄冶苦谏：“北线、西线相距甚远，怕援兵不到，两线俱失，君主慎思啊！”陈侯怒道：“是寡人指挥，还是泄卿指挥？”

泄冶不再言语。

楚军西线先锋受挫， 贾下令楚大军集结缓行，密切注意陈军动向。突然，前方谍报说，看到前面有一个高丘，丘下兵甲林立，旌旗蔽日，像是陈军大规模的集结， 想必是陈国的主力部队。 贾大惊，遂下令楚军暂时驻扎，待探明情况，再行前进。

屈巫随 贾于军中，他说：“以在下看来，这不过是陈国疑兵而已。如果是陈国主力，陈国伏兵袭击我先锋之后，应该反攻我部，一举而胜，而不会在此等候。”

子家说道：“子灵所言甚是。”

屈巫说：“司马可派精兵集中前阵，大队兵力齐头速进，后方兵车上可多绑旌旗，再后面车队多绑树枝，随后是树枝荡起尘土，兵阵极目不能达，望之排山倒海，以铺天盖地之势，威慑陈军。陈军奇兵甚少，不敢出战，我军乘势而进，直捣陈城之下。”

子家抚掌道：“子灵此计甚好。此战可获大胜。”

司马 贾依计，遂下令楚西线精锐车卒，渐逼宛丘。

孔宁、仪行父二人正准备下令迎敌，谍报来报，说楚大军遮天蔽日而来，来势甚猛，倘若交战，必然溃败。孔宁本是贪生怕死之人，嘴上主战，不过是为了讨好君侯，其实他根本不想打仗，听完谍报，遂下令撤退。

陈侯平国正在焦急地等待各方消息，谍报飞传，齐刷刷三路人马俱已失守，皆往陈城溃逃。

陈侯平国闻报，摔碎了手中的汤盏，摆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要与楚王熊侣一拼死活。泄冶慌忙跪谏：“君主万万不可出城啊。只要君主和陈城俱在，胜负便算未决。一旦出城，怕是有出无归啊。”

陈侯仰面闭眼，紧咬牙关，而后跌坐在御座之上。楚三军齐头并进，逼近陈城。

兵临城下，危在旦夕，年轻的陈侯平国狂躁不已。陈国面临着灭顶之灾，败将集于朝堂之上，生死攸关，城破在即，大臣们忧心如焚，都在等候着君主发布命令。空旷的朝堂，像一块巨石，挤压着陈国的君臣，沉闷中只有陈侯平国不停的踱步声……

楚王熊侣下令三军集结，暂驻兵陈城脚下，只需一声号令，陈城必定失陷。 楚军军容整肃，单等楚王熊侣下令攻城。然而楚王熊侣并未下令。他遥望陈城坎门，只传令屈巫来见。是的，只要他下令，陈城必破，可他不想像楚先王们那样，只是血腥扩张，他想要的是诸侯们真心归服，诚心拥戴的霸主身份。所以，对待礼仪之邦的陈国，他要先礼后兵。如果威慑能让陈国屈服，何必要大兵攻城呢。

楚王熊侣准备遣屈巫进入陈城，说服陈侯请成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