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和与父亲一起工作,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研制成功做出贡献的叔叔、阿姨们!
■朱玉柱
几天前,在市纪委监察委派驻纪检组干部培训班上,刘晓玉教授课堂上引用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研制成功事例,她动情地说:“研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的那一代前辈,是中国的脊梁……”这让我立即想起习近平总书记曾用“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来赞誉为国家无私奉献、默默付出的无名英雄,“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这或许是对那代人最高的褒赏了。
我骄傲,我的父亲朱西庆就是那批无名英雄中的一员。
1958年秋天,父亲和同乡的几个青年响应国家支边的号召到了青海。那年,父亲还不满18岁。听母亲说,父亲走后,他告诉家人在青海农场当工人,在那儿放牛羊、种青稞,什么活儿都干,父亲在“农场”一干就是27年。
1984年12月,父亲从青海“农场”退休。我们在收拾父亲从青海托运回的行李时发现了这些宝贵的东西:写着“卓越的贡献,光荣的退休”的集体合影;两枚蘑菇云图案的金质功勋章;十多本荣誉证书……父亲一直说自己在“农场”工作的“谎言”惊呆了全家人、全村人,谁也没想到,父亲这样一个“直肠子”人,跟大家撒了这么多年谎……
父母养育了4个孩子。我是老幺,可能是父亲偏爱吧,我6岁那年,随父亲来到青海。现在想来,更多的是父亲想替母亲减轻点家庭负担,才带我这个“小淘气”去青海的。那天,母亲带着我到老城送父亲回“农场”,上车前,父亲说:“宝宝,跟爸爸走吧。”我点点头,就这样我和父亲先转车到商丘,才踏上了去青海的列车。
后来才知道,父亲并没有把我带到他工作的“农场”,而是待在西宁郊区的“农场”家属院。现在依稀记得,父亲把我托付给了一个来自北京的阿姨,她也是来“农场”探亲的,还带着一个年龄和我相仿叫草云的女孩。模糊记得父亲说草云的父亲是北京某大学的教授,也是主动申请到草原工作的,草云就是大草原上降生的。草云、玉(豫)柱,相信大家能从这些名字里读懂那个时期所具有的特殊含义和父辈们对子女的期望。虽说只有草云一个小朋友陪我玩耍,但我却在那狼群出没、蚊子吃人的大草原,度过了半年多的美好时光。
父亲留有密密麻麻的胡楂儿,我小的时候他总爱用那刮得铁青的下巴扎我的脸和背,痒得我倒在他怀里上下乱窜,现在回忆起来那时是多么幸福。父亲讲卫生,探亲在家时经常从压水井里压出一大盆水放在太阳下晒一上午,午间暖和的时候用来擦背,有时也会请我帮他。每当那个时候,我都能清晰地看到父亲双肩和背上留有多处疤痕。奶奶和母亲早些时候无意间发现父亲的伤疤后,父亲告诉她们那是刚到青海时建“农场”扛石头、背土压的……
读初三的那年冬天,一天晚上因为身体不舒服我从学校回家观察病情,第二天早晨打开门一看,好大的一场雪。身体没有事,我本来可以一个人骑车去学校的,父亲怕我路上不安全,就骑着自行车送我。路过丁庄时,有一个大深沟,当时还没有架桥,父亲就扛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还反复踩脚印。我走在父亲的身后,踩着父亲的脚印,心中油然而生崇拜和敬意,原来父亲是那么魁梧和高大。
因为父亲有固定工作,所以我们兄妹上学从来没有为交书费、生活住宿费而作难。小学、中学、高中,我们还资助过几名困难的同学,所以现在我的那几位同学都非常感恩,他们参加工作后,也多次来家里看望父亲,感恩父亲这位支持他们渡过上学难关的幕后功臣。
“老大疼,老小娇,中间夹着几个臭屎包”。父亲兄弟姐妹多,家里条件又不好,排行老三的父亲根本没有理由向奶奶提过多的要求,父亲的第一学历连小学都不毕业,是兄妹五人中文化水平最低的。只有母亲鼓励父亲自学。父亲退休后知晓天文地理,时政新闻比我了解得都多,他的文化水平已不亚于一个在校大学生。父亲说,一个人学历低不可怕,主要是要在平时多积累,处处留心皆学问,要在工作实践中提高自己。其实父亲在“农场”报考了电大补习班。
当兵的第三年春天我回家探亲。归队时,父亲执意要送我。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是一个男子汉,父亲却担心我的安全。把我送到部队后,父亲在部队招待所待了一天,就立即返回老家了,他说他在部队影响我的正常训练,还给部队添麻烦。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现在我才真真切切体会到父爱的伟大与无私。
父亲退休后告诉我,他在单位是一名钳工,丝锥、板牙、套筒等工具他都会操作。就是父亲这样普普通通的工人,他们有齐心协力和为国争口气、不受制于人的坚定信念,才干出了惊天动地的伟业。也正是有父亲“钳工”的基因,我在当中等兵的时候向时任沈阳军区的王克司令员、吴家民参谋长现场表演过我们仓库的看家本领“一摸准”,个人和仓库为此赢得了不少荣誉。首长把我们的合影送给我,我立即寄回了老家,父亲为此骄傲,劝我不要骄傲,更多的是鼓励我继续努力。
父亲退休时国家给了足够的安家费,看病医疗几乎全免,每月还有退休金,论条件在市里买个好房子安家绰绰有余,可父亲还是选择回到了项城农村老家,帮母亲打理几亩责任田。在村里,父亲不像是名功臣,反倒更像是一位庄稼手,闲时他会和村里的人席地而坐,下棋、打打纸牌,和乡里乡亲相处得非常融洽。当有人问及父亲“农场”的事,父亲也会警觉地给大家讲一些宿舍楼走廊捕狼、青海湖打鱼的故事,父亲讲得细致,背着书包的小孩子听得都会忘记回家写作业。
父亲年轻的时候身体素质非常棒,在我们村算是佼佼者了。村集体时,村干部安排父亲送个工具或到公社取个文件,他往返都是跑着。我8岁那年夏天,父亲回来探亲。我和同村的小朋友追赶生产队的驴嬉戏,我跑在最前面,驴怒而踢之,驴掌正击中我的左眼。是父亲把我挺举在后背上,一路飞跑来到大队卫生室。当医生告诉父亲不碍事时,父亲才瘫坐在板凳上。可父亲从“农场”退休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胆切除、淋巴瘤,再后来患上严重的老年痴呆。尽管母亲和我们都悉心照料,可父亲还是在2010年12月17日离开了我们,享年70岁。
近日,我抽空回了趟老家,把父母的老照片整理了一下,因为老家房子潮湿,加之去年装修,照片严重受损。我们会把这些一代代传下去,因为这是我们家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和骄傲,更是孩子们努力工作和珍惜生活的动力。
如果父亲和母亲还在世,那该多好呀!孩子的新房您没住过,车您没坐过。2018 年是周口发展变化最大最快的一年,百城提质、五城联创……现在的周口太美了,父亲,您和母亲在天堂能看到吗?
孩子们心中最伟大的父亲,您普普通通,又伟岸挺拔,您是孩子的榜样,我怀念您,敬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