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
第三十三章 夏征舒怒弑淫君侯
陈侯平国知夏征舒虽将门之后,射技精湛,终归没有战功,此时封为司马,实难服众。于是,陈侯平国便嘱咐夏征舒整顿军马,他将择日在夏台阅兵。
夏征舒虽然对司马之职不太渴求,但是既然君主恩典,亦应认真履职。他带着将士,驻扎夏日亭前的夏台之上,早晚训练,不顾烈日炎炎,汗湿盔甲。有些身子弱的,便晕倒在训练场上。夏征舒虽然年轻,倒是个带兵的好手,知道安抚士卒。士卒虽然辛苦,知道是君主亲自阅兵,司马亦同他们一起训练,同苦同乐,士气自然高昂。
终于到了阅兵当日,夏征舒在夏台上训练士卒,列阵整齐,单等陈侯到来。虽然时值季秋,蝉还在拼尽力气做最后的嘶鸣,阳光滤尽潮气,只剩下呼啦啦的燥热。将士身穿甲胄,早已汗如水下。本来约定巳时,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仍旧不见君主驾临校场。夏征舒只好亲自去株林庄园里奏请陈侯。
陈侯平国自嘱夏征舒训练兵卒,便与孔宁、仪行父三人常住株林,说是亲督军士演练备战。其实,并未真正亲临训练校场,只住在夏氏庄园里,与夏姬寻欢作乐。
自晋联军从扈地撤去,楚军伐郑又被晋救,楚军估计正在厉兵秣马,再度讨伐郑国。陈国倒也暂无战事,所以陈侯平国便以督军为名,逍遥在株林。
阅兵这一天,陈侯平国上午在庄园的后花园中游玩,中午夏姬嘱膳夫略备薄酒, 款待陈侯、孔宁、仪行父一行。用过午膳,四人便同去了夏姬的寝室,带着酒兴自然是一番戏谑。
夏征舒急匆匆赶往株林,下人说陈侯正在夏姬房中。夏征舒羞怒在心,强忍怒火敲门。出来了的是仪行父,他说:“哦,司马怎么回来了?
这时房中传来了夏姬的声音,问道:“何人吵闹?还不退去。”原来夏姬并没有想到是夏征舒,以为是她府里的下人。
夏征舒垂首对仪行父说:“将士集结已毕,请君主检阅。”仪行父说:“司马少候,待行父回禀君主。”
过了一会儿,仪行父回来说:“司马先行过去,君主随后就到。”夏征舒转身走了。
秋蝉嘶鸣仍在继续,将士们汗透盔甲,不敢用膳,早已饥肠辘辘。日晷已经到了未时,陈侯平国在孔宁和仪行父的簇拥下,才姗姗而来。
陈侯平国酒意醺醺,在夏台上站立不稳,幸有孔宁和仪行父二人左右搀扶,才勉强立住。
陈侯平国刚刚站稳,夏征舒一声号令,军中鼓声骤响。就在这时,突然天光暗淡。陈侯平国抬头看天,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光环在天空。太阳竟然中空,变成一个光环,这也太恐怖了。虽然他也听说过日食,但这种诡异的天象出现,实在令人胆战心惊。也许是战事引起的天怨,他觉得应该停止演练。于是,他下令停止演练,阅兵到此结束。夏征舒传令士卒就地歇息, 待日象复原再行演练。
陈侯平国和孔宁、仪行父又回到夏氏庄园。
当日晚上,夏征舒新封司马,为答谢君恩,他不得不在株林庄园设宴款待陈侯君臣一行。因为是夏征舒出面宴请,夏姬未敢再出席作陪,只得回到自己房中。陈侯平国因为阅兵时天生异象,也不敢太过放浪,只是觉得夏姬不陪,索然无味而已。
宴席铺就,夏征舒请他们君臣入席。酒至酣处,君臣三人恣肆放任,互相戏谑,毫无君臣礼节。夏征舒实在不堪忍受,只好借故离席。本来,这君臣三人觉得夏征舒在此有些碍事,夏征舒倒也知趣,自动离席,三人便更加放肆了。
夏征舒离开,退入屏后,想听他们三人说些什么。
谁知陈侯平国望着离席的夏征舒,对仪行父说:“征舒身躯魁伟,相貌俊朗,倒也有些像仪爱卿,是不是仪卿生的啊?”
仪行父笑道:“哪里。征舒天庭饱满,两目炯炯,倒更像君主。一定是君主生的。”孔宁说:“君主与仪大夫都别争了。君主和仪大夫年纪小,生不出征舒。新司马的爹极多,即便是夏姬自家也记不清了。”
仪行父说:“还是孔卿最清楚,夏氏孔氏是亲戚啊。难怪先司马孺人啥体己都和孔卿说了。君主也未必有孔卿这样的便利吧?”仪行父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孔宁一眼,想必是故意要让陈侯拈酸吃醋的。
陈侯平国并未在意仪行父的言语,三人抚掌大笑。
夏征舒听罢此言,血涌脑门,两眼喷火,咬牙切齿,恼羞成怒。如此荒淫君臣, 留他何用?真可谓“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夏征舒急从屏风后面退出,直奔 母亲的寝室,见母亲夏姬正在房中,并无言语,把门锁上。随后他一边遣快马前往夏台军营,下令全部将士火速赶往株林庄园集结,包围庄园,无论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不得走漏一人。他一边集中随行军士,急围宴席厅堂,嘱咐手下,今日为国锄奸,不许走了昏君及孔、仪二贼。随行军士在阅兵时已经知晓陈侯昏庸,二卿奸佞,待夏征舒一声令下,发出喊应,刀戟箭弩,哗响一片,迅速朝宴席厅堂抄围过去。
陈侯平国、孔宁、仪行父还在那里调笑。忽然,孔宁脸色一变,说道:“刚刚夏征舒退席时神情有异,莫不是起了反心?”
陈侯平国说:“如何至于,征舒是孔卿的乘龙快婿,寡人又新封了司马,征舒不感主恩也罢,岂有谋逆之理?”
这时,只听到夏征舒喊道:“捉拿奸佞,一人不漏。”
远远地,三人看见夏征舒身着戎装,手持利刃,引着士卒,从大门口杀了进来。孔宁说:“不好了,夏征舒果然反了,已经引兵杀来。”
仪行父说:“前门肯定已经被堵死,快从后门逃走。”
陈侯平国自然走在前面,慌忙中,三人走散。陈侯平国不见了二卿,更是慌乱不已。还好,他是夏氏庄园中的熟客,道路房舍都很熟络。情急之下,他逃往夏姬寝室,想借夏姬保全生命。可是,夏姬寝室的门已经被锁上,夏姬被反锁在房中。他手抚冰冷的锁头,丝毫不动,更加慌张,只好又原路折回,向后院逃去。
夏征舒领兵冲到厅堂时,厅堂里已经不见了君臣三人。于是,他便朝后门赶去, 出了后门,他一心只想捉拿陈侯平国,东冲西撞,不见陈侯踪影,正疑惑间,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人影,很像陈侯。于是,急速追赶过去。
陈侯平国见夏征舒追了过来,便向西北角的马厩跑去。他知道那马厩的后面有一矮墙,只要从那里翻过去,便有了生机。
夏征舒看到陈侯平国往马厩方向逃奔,便叫了一声:“昏君休走!看箭!”他拉弓射箭,“嗖”的一声,并未射中。夏征舒箭法原本非常精湛,只是天黑心慌,箭镞虚飘,“嗖”一下从陈侯平国的耳畔穿过。夏征舒再拉弓箭,瞄准陈侯平国。陈侯平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慌忙躲进了马厩中。
也许是天灭陈侯平国。马厩中的马群,见生人闯进,又听到了响动,便惊跳嘶鸣起来。一时间,整个马厩中,马鸣萧萧,此起彼伏,响彻云霄。马厩里群马厮咬蹬踢,惊慌狂躁,混乱不已。陈侯平国怕死于马蹄之下,不敢再往里走,又从马厩中钻了出来。
这时,夏征舒已经走近。
陈侯平国惊慌地逃出马厩,已经魂飞魄散,还未走到门口,右脚绊住左脚,摔倒在地。一只马蹄向他踢过来,他急忙爬行躲开。爬出马厩门槛时,看到夏征舒已经张开了弓箭正对着他。于是,他便停了下来,跌坐在地,下意识地往后仰着身子, 双手背后撑地,地上满是泥浆,那是马匹狂躁时的尿水。陈侯平国,对这一切丝毫没有感觉,只是浑身哆嗦地向夏征舒说:“爱卿……不要……司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