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荣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小雨雪，我对老伴说：“我去买些蔬菜，下了雪就不出门啦。”老伴说：“见了烤红薯的，给我买一块热红薯。”

我在超市买了几样蔬菜，回家的路上，正好遇见一个卖烤红薯的。烤红薯的是位老大娘，她个子不高，脸胖胖的，一件蓝围裙罩住上身穿的花棉袄，脚上穿双曙红色老年靴。虽满头银丝，但精神饱满，穿着干净利落。

我说：“老伴想吃烤的热红薯，给她买一块。”她笑着说：“年纪大了吃红薯好，既防癌又容易消化。”我说：“那个年代，一天三顿吃红薯，天天盼着想吃个白面馍。如今，顿顿吃白面馍，又想着吃红薯。老伴见了红薯，鸡鸭鱼肉就不吃啦。她常说，有福不会享，长个穷嘴。”老人笑着说：“不稀罕，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是这样。”

老人打开烤箱门，伸手摸了摸红薯，说：“你稍等会儿，我得把红薯烤得流油，让嫂子吃了还想吃。”天气不十分寒冷，也没人买红薯，我和老人聊了起来。

我问：“今年高寿？家里都有啥人？”老人看了看我，说：“没你大，65岁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我不解地笑着问：“人都干啥去啦？”老人说：“老伴多年前去世了，一辈子就生一个闺女，也嫁到外地啦。”我同情地说：“你一个人过日子够苦啊。”老人说：“老伴死后那两年，感到像天塌了一样，也有想死的念头。慢慢活明白啦，人活一辈子好赖就是几十年，酸辣苦甜都得过。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何必哭着过呢？啥都不想了，活一天，赚一天。年纪大了，到饭店刷碗人家不要。不能白活着呀，我就想起干烤红薯的生意。一来，可以解解闷、透透气，蹬着车子满街溜达，见见风景、看看热闹，心里的烦恼就忘掉了。二来，卖烤红薯不要啥技术，不需要多大本钱，红薯又容易存放，刮风下雨生意不干也不受影响。”

我问她：“闺女常来看你吗？”一提起闺女，老人显得格外高兴。她说：“她爸活着时只是逢年过节来看看俺。现在闺女家在城里买了房，还买辆小轿车，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想我啦，女婿开着车一两个小时就来到了。小外孙上小学四年级，聪明伶俐，三五天就给我打电话，‘姥姥、姥姥’叫个不停，小嘴可甜啦。”想起她的小外孙，老人笑得像一朵花，仿佛她的小外孙就在眼前。老人还说：“闺女一家不光逢年过节来看我，平时每隔一两个月开着车要来一趟。每次来，车箱里装着大兜小兜的东西，吃的、用的送给我，还给我很多钱。冬添棉、夏添单，买的衣服既新潮又时尚。”老人说着，咯咯地笑起来。她爽朗的笑声，令路上的行人都驻足凝视。

老人转身打开烤箱，伸手摸了摸红薯，说：“烤好了，让你多等了。”她把一块红薯放到电子秤上，说：“四块三毛钱，给四块钱吧。”我拿出五块钱递给她，说：“不找钱啦，下次还买你的烤红薯。”老人拿着一元钱撵着我说：“大哥，别慌走。”硬把钱递到我手里，说：“你别以为我这孤寡老婆日子难过，政府给我的低保我都不要，手里有钱花，要那么多钱干啥。说实话，我卖烤红薯不是为了赚钱顾生活，而是图个身体健康、精神快乐。”

回家的路上，我想着老人说的“活明白了”那句话。她学会了在生活的漩涡中逆流而上，学会了放弃，学会了知足，学会了乐观和坚强。因此，她现在活得有声有色，活得有滋有味，活出了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