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
我能从语音中听得出,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她哭了,我也跟着鼻酸。
下午手机连续震动了九次,是叶发来的照片:一只喜鹊落在她肩膀上,乌黑的前额,灰白的颈背,还有雾蓝的羽毛,甚是好看。
我夸奖这只好看的鸟儿,叶说这是只喜鹊,一只受伤的喜鹊。
原来是喜鹊误打误撞困到了楼梯间,那楼梯间是三层通透的玻璃窗筑成的,时有小鸟乱闯进去被困住,鸟儿慌,人也慌,只得把窗户全都打开,希望鸟儿能寻得出口。
叶跟我说,这只喜鹊在楼道里不断地扑腾,一次次撞玻璃,她看着心疼,让男同事帮忙打开窗户放喜鹊出去。谁知男同事并没那么做,过了会儿拿本书朝喜鹊砸去,喜鹊被砸晕了,一下落在了地上,男同事拾起来拿走了。
叶上着班,心里也还惦记着喜鹊。过了会儿,男同事说把喜鹊放了,就在院子外的马路上。叶趴在窗子上看到了喜鹊,不知道是伤重了还是怎么,一直就蜷在那儿也不动。
恰巧有三个人从路上走过,叶喊那三个人,帮忙把喜鹊挪到旁边的树上,在路边被车碰着就更不好了。叶看着喜鹊在树上一直打着晃。
直等到下班,叶又去寻喜鹊,还在那儿。人生中第一次抓鸟,又怕又慌,还是鼓起勇气把喜鹊捧进了怀里,这才发现喜鹊的左眼受了伤,在流血,血又沾到了叶的手上。
叶不知道该怎么救喜鹊,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你救不了它的,把它放生了吧,它自己就能好了。”
叶把喜鹊带到树林,喜鹊一开始还有些挣扎,叶停下脚步,谁知喜鹊就安静了下来,把头靠在叶的胸口,又爬到她的肩膀上,缓了一阵子,就飞走了。
后来,叶把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说:“你应该把它养几天,等它伤好些了再放它走。”
被妈妈这么一提示,叶觉得自己为喜鹊做的不够,一直惦记着喜鹊是否安好。
给我发消息之前,叶带了些馒头去寻喜鹊,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把馒头放在了地上,等了很久也没见喜鹊。
叶又想到放生的时候喜鹊在自己怀里,对喜鹊言语着,那喜鹊像是听得懂,安静地贴着叶的胸口,就那么待着,也仿佛知道叶是要放它走的。
叶哭了,很难过,我大约是能体会到的。
在现在这个社会,若将人和动物对比,内心总有些许失落,你将一只动物温柔对待,它都能够感知到,但有时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却总是不被领情的。
我一直期待一种简单的、不物质的、被理解的感情,为那种最根本的心灵触动所感动,没有猜忌,也不需要回报,没有旁观者的曲解,也不会被说成是造作。
鸟儿飞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恢复健康继续飞翔,不知道受伤的眼睛会不会看得见光,不知会不会依然在这林子里,不知会不会记得曾经伏过叶的肩膀。
希望一切都是好的。
我安慰叶说:“把喜鹊的故事写下来,这样你就能记着它。”
其实,也不知道叶是为自己的行为伤心,还是被喜鹊的回应感动。一则人与动物的邂逅,就这么简简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