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存礼

一天阅读时，看到两句话：“年轻时，不拖累生你的人；年老时，不拖累你生的人。”

其实，这两句话只是在词序上做了点小动作，变得有些俏皮。如果直白地说，就是：年轻时，不拖累你的父母；年老时，不拖累你的子女。

瞅着“拖累”两个字，我的脑袋有些发愣、发懵，甚至有些被毛毛虫蛰了的感觉，隐隐作痛。

父母抚育子女、培养子女，是一种义务、一种天职，责无旁贷，天经地义。“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诗经·小雅·蓼莪》）这是爱的付出，不能视之为拖累。反过来，子女赡养父母、孝敬父母，也是一种义务、一种天职，责无旁贷，天经地义。“子欲养而亲不待”，乃人生最大悲哀。子女为父母颐养天年所做出的种种努力都是爱的回报，同样不能视之为拖累。

诚然，拖累的确存在。所谓拖累，指的是一种非正常的、灾难性的、超越当事人承受能力的沉重负担。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天作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比如，久治不愈的或压根儿不可救治的重病、怪病，这种灾难足以把父母拖垮或把子女拖垮。另一种“自作孽”（人为的），比如，子女好逸恶劳，违法犯罪，给父母带来痛苦不堪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相比之下，“天作孽”造成的拖累是无法防范的、不可避免的。而“自作孽”造成的拖累则是可以防范、可避免的。如果说“天作孽”造成的拖累，尚可让承受者寻找到一些精神安慰，那么“自作孽”造成的拖累，只会加剧对承受者心灵的伤害。

“年轻时，不拖累生你的人；年老时，不拖累你生的人”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一种血浓于水的自尊、自爱，能否如愿，还得看老天爷是否垂怜，是否眷顾。“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飞来之横祸总是防不胜防、避不可避的。

当然，父母承受子女拖累的忍耐力与子女承受父母拖累的忍耐力是不同的，这跟爱心的“向度”有关，可能受到“地球引力”的作用，“上疼下”的分量重，承受拖累的忍耐力也大。承受子女拖累的父母，往往就像臧克家先生笔下的“老马”，“总得叫大车装个够，它横竖不说一句话，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它把头沉重地垂下”“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它有泪只往心里咽，眼里飘来一道鞭影，它抬起头来望望前面”。此之谓“可怜天下父母心”！承受父母拖累的子女，在残酷的命运挥舞皮鞭时，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往往会怨天尤人，此之谓“久病床前无孝子”——“病”者，拖累也，将老年人带给子女的所有麻烦事打包，统称之为“病”！

话说回来，尽管子女拖累父母或者父母拖累子女皆为不幸，但勇于承担拖累者，即使力不能支，毕竟还能闪现出爱心的光芒、人性的光芒。这是人之为“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