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辉

502是位于北京窦店镇振兴花园小区五楼的一个两室一厅，公司租的宿舍。同事伍琦住南室，我住北室。我喜欢站在502窗口往外看。

小区矮墙外有个烟囱，蓝砖砌成的，有钢筋焊的梯子。我不知道它属于什么厂子的遗痕，也不想细究。很多事情，在时光里翻翻转转，慢慢消散，却又不能了无痕迹，留一些诸如旧烟囱般的存在。初夏午后，杨絮飞舞恰似一场雪事，一只黑鸟落在烟囱顶端的避雷针上。黑鸟油亮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眨眼，黑鸟又飞走了，消失在目光所不能及的远方。

很多树，白天无精打采，晨昏或夜间亢奋无比。我曾夜间站在窗前观察它们。它们窃窃私语，用叶子传递一些密码。这些密码我懒得破译，像我懒得在微信上闲聊，像我懒得向993公交车上红裙子女人索要微信。树的根须深扎进泥土，伸展，无限伸展，像我工作中的努力再努力，其实都是抓紧大地，坚固自身，从从容容地活下去。于我还有另外的深意，就是与漂泊感强烈对峙。

人到中年开始北漂，在豫东平原家乡小县城里那些所谓的荣耀或虚荣、骄傲和狂妄，从进入北京那一刻起，就消失了，感觉自己渺小到可有可无，渺小到没有存在感。从思维到观念到行为，固定了几十年的一切习惯都要改变。生命从舒适区进入痛苦区，每成长一点都伴随着打散、重建的失落和痛苦。自塑的过程是不愉快的，而人生要想活得出彩，就必须要不断地自我塑造。

最近，我看见一对鸟儿恋爱了。它们通体黄色，翅膀尖和尾巴夹杂些灰褐色的羽毛，脑袋上也有几块灰褐色。它们把家建造在一棵榆树上，每天清晨，能听见它们快乐的歌声。从502窗口再看出去，总能看见它们依偎着站在枝头或者在叶间翻飞嬉戏，带给我很多的喜悦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