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远
《夏姬传》是柳岸“春秋名姝”系列历史小说最新的作品,2018年11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全书45万余字,分3部57个章节。该书甫一上市便“陈州纸贵”,成为众多读者争相阅读、热切关注的对象。该书视角独特、文笔优美、情节曲折,在柳岸笔下,《左传》《国语》《史记》等史料中“失语”“被定义”的争议人物夏姬,被赋予了“发言权”。通读《夏姬传》,柳岸带领我们穿过历史的团团迷雾,走进春秋乱世,走进夏姬这个有意无意影响中原诸国历史进程的春秋美人隐秘的内心世界,并将这个传奇女子领到了我们面前,展现了她渴望安定、跌宕起伏、悲哀无奈的一生。在我看来,《夏姬传》一书引人注目的显著特色有四点:
一是颠覆传统的形象。历史题材小说的创作,最大的挑战来自于如何跳出史料的局囿,创造艺术与思想的独立性。无论是《左传》《国语》《列女传》《史记》等文献史料,还是清人《株林野史》、日本作家宫城谷昌光《黑色春秋·夏姬情史》等古今中外同题材小说,都为夏姬贴上了 “红颜祸水”“荒淫骄纵”等带有道德批判的标签。在这些作品中,夏姬是失语的,是被定义、异化和妖化的,她没有“台词”,也没有内心的独白活动。而柳岸《夏姬传》通过3部57章的分解,成功还原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有爱有恨、深明大义的历史人物。柳岸笔下的夏姬,一改传统文学创作中的“荡妇”形象,她有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是一个不能左右自身命运的女儿、妻子、母亲。书中的夏姬因子蛮早逝而难过,对出嫁陈国心怀忐忑,嫁入夏府后小心谨慎侍奉公婆,夏御叔战亡后含辛茹苦地教育孩子,“与狼共舞”般与孔宁、仪行父周旋……跟随柳岸的讲述,夏姬浪漫纯真的情感世界让读者耳目一新,她困顿坎坷的悲剧命运让读者为之揪心不已。作者出于对家乡“陈国”这片土地的钟情与热爱,出于对历史人物的同情与思考,凭借苦心钻研历史与生花妙笔创作,成功打磨出这部艺术与思想均有建树的优秀作品,还原了夏姬的日常生活、精神状态和纠结矛盾的内心世界。狄德罗《哲学随想录》:“人是一种力量与软弱、光明与盲目、渺小与伟大的混合物,这并不是责难人,而是给人下定义。”在《夏姬传》传里,作者将夏姬当成一个正常的女人去看待。随着作者的娓娓道来,读者眼前呈现了这一乱世佳人生命历程中的灵魂冲突和矛盾挣扎。
二是虚实相间的写作手法。这部长篇小说最显著的写作方法是在史实基础上进行合理虚构,作者依据史料展开了合乎人情物理、时代特征以及历史规律的想象,实现了文学性与历史性的完美融合。为营造出真实的春秋时代氛围,表现真实时代背景下夏姬这一人物形象,作者在“实”上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根据情节发展需要,作者为读者呈现了历史中羊斟惭羹(第22章)、楚王问鼎(第23章)、赵盾弑君(第34章)、绝缨之宴(第40章)等成语典故的生动镜头。同时,为用虚实相间的手法凸显人物性格,达到既于史有据,又情趣盎然合情合理生动还原历史人物原貌的效果,作者还虚构了征舒之妻孔娥、夏姬婢女荷花等配角人物,这些虚构却又合乎逻辑的人物群像见证了夏姬与屈巫曲折的爱情历程以及夏姬跌宕起伏的一生,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春秋时期女性面对悲剧命运的无奈。
三是多元高超的表现技巧。就叙事视角而言,作者采用第三人称叙述视角,这种视角下的叙述者如高居云端的神灵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既了解过去,又预知未来,还可以根据行文需要及时进入人物的心灵深处进行“挖掘勘探”。作者选取的这一方式在本书的很多篇章中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夏姬被动与无奈的心理状态。同时,作者采用了“章”这一传统章回体小说基本形式,并在部分章节使用了“此是后话”等章回体小说套语,但小说并没有拘于传统章回体小说的语言风格与叙事模式 ,而是同时运用了现代文学的诸多写作技巧和西方电影“蒙太奇”表现手法,创造了一种古今兼容、中西互补、现代与传统融合的令人耳目一新的小说样态。
四是俯拾即是的博学厚重。从作品文本看,就可知道作者的博学,如第四章听师悝抚琴的美妙感受,第13章中对陈国陶艺历史的追溯,第28章对《小雅》之曲风格的描绘,第49章“养生四术”的相关对话。寥寥数笔于自然行文中显示出作者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正因为这一素养,使作者具备了出色的语言表达能力,在本书行文上形成了典雅、清爽、流畅、诗化的语言风格。明白晓畅、诗意盎然的小说语言,使读者既获得了晓畅明快的阅读体验,又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春秋文史知识的熏陶,也在不知不觉间通过这部小说重温了《诗经》中的诸多名篇佳句。
诚如柳岸在后记中所言:“我只想以史料为骨骼,以文学为血肉,丰满复活这个人物而已。”作者成功地突破既有文献史料、前人作品的思维定式,深入纷繁复杂的春秋时空腹地,独辟蹊径开拓了新的独特视角和创作空间,无论在人物塑造上还是在表现形式上都显示了卓越不凡的艺术功力,允称对夏姬形象有还原与再造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