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农村，冬天里从来没有洗过澡，洗澡都是在夏天，现在看来，那时的洗澡应该叫游泳。因为靠河，俺庄里大人小孩都会水，所以夏天洗澡的很多，发生溺水的却很少。

吃过晌午饭，冒着被父母呵斥甚至挨打的风险，偷偷溜到庄后的河边，和小伙伴一到水里，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了。当父母的总担心孩子的安全，对洗澡还是管束挺严的。庄后有座桥，桥两边是河堤。我们小伙伴一般都在桥下洗澡，在桥下可以避开晌午火辣辣的太阳，还可以坐在桥墩上休息，更有挑战性的是从桥上往河里跳。桥距离水面三四米，跳水需要胆量和良好的水性。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在水底潜行几米，然后露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珠，游到岸上，再跑到桥上，再跳下去。如此几趟，累了就在桥墩上歇歇。洗澡挺消食儿，明明才吃过午饭，洗了一会儿就饿了。

洗澡最惊险的莫过于被父母发现。如果谁的爹妈路过河边或者来河边找孩子，小伙伴就会马上发出警报：你爸你妈来了！这个时候就要藏到桥下水里，只露出眼和鼻子。大人有时会问一声：见俺家谁谁了吗？小伙伴都会抢着回答：没在这儿！那么多小孩，大人也看不清哪个是自己家的，何况还有小伙伴用身体挡着。听见大人的脚步声远了，再有小伙伴上岸侦察一番，确定大人走了，才能上岸。为了回到家让父母相信自己没去洗澡，裤头和头发要晒干。上岸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站在太阳地儿里晒头发和裤头。头发容易干，裤头不容易晾干。为了方便，小伙伴们都是脱了裤头赤条条跳到河里洗澡。

洗澡还有恐怖的事情，就是被蚂蟥吸住！蚂蟥也叫水蛭，喜欢吸附在静止的物体上，被捉住的时候会缩成一团。蚂蟥像一片黄褐色的水草，在河边游来游去，寻找着目标。被蚂蟥吸住的时候不疼，有些痒乎乎的，当你在水里感觉腿上有些痒的时候，就要警觉了，得赶紧上岸。小一点的孩子被蚂蟥吸住，会吓得哇哇大哭，其他小伙伴就会飞快地跑过去帮忙把蚂蟥打掉。蚂蟥吸在腿上很牢，用手去拔很疼，而且不容易拔掉，这个时候要用巴掌或者鞋底使劲拍，蚂蟥受不了就会掉下来。最好的办法是，小伙伴上来一泡尿，蚂蟥啪的一声就会掉到地上。

洗澡也有危险。有一次我一不小心滑到了深水里，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水黄。我两手乱抓，突然抓到一个人的胳膊，那人胳膊一使劲，把我托出了水面。原来是俺庄的二林救了我。其实那个时候二林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大孩子。

毕业参加工作后，我在周口生活，常到沙河里洗澡。我不喜欢在河边游，都是徒手游到对岸再返回。母亲听我无意中说起到沙河洗澡的事，责备我说：那沙河可比咱庄的河大多了，怎么可以到那里洗澡呢！我听了不但不生气，还感受到一种幸福：在河边长大，水性挺不错，三四十岁了，还有人担心我下河洗澡是否安全，这不是一种幸福吗！在母亲的眼里，我永远是孩子！

听着母亲的责备，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夏天。

（梁海燕 周口市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