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7月19日
第15版:小憩驿站 PDF版

一个人的世界

■杜放光

曾去凤凰古城,被街边一位苗族刺绣老人深深吸引:她低头凝眸,神情专注,针线不停地上下翻飞,一朵芙蓉于手中缓缓绽放。虽置身闹市,她却丝毫不为外界所扰,一针一线,绣出红尘万丈,绣出风情万种……我情不自禁地按下快门,定格下这美好的一刻,并将图片命名为《一个人的世界》。

的确,一个人的世界,很美。

我喜欢一个人去看电影。当灯光黯淡下来,那两个小时对我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可以毫无顾忌地随着剧情去微笑或流泪,在灯亮起来的那一刹那平静走出去。如果是一场好电影,心情仿佛“借我一生”般满足。

我酷爱独自挥毫泼墨。一本帖、一方砚、一支笔,随着笔锋肆意游走,时而纤细,时而厚重,犹如女蜗将一个个小精灵诞生于素笺之上,待静静观赏时,不由生出莫名的欢喜。

我可以和自己的文字、或者一本书呆一天。静静地阅读、欣赏、琢磨……其内在的鲜活和灵动,甚至比一个人更懂我们。

而今,随着草木荣枯,年岁渐长,身体各种“零配件”纷纷走了下坡路,锻炼成为刚需,我便日益钟爱起一个动起来的世界——跑道。

一个人静静地走,能领略看不尽的风景。

若逢春华秋实,气温不高不低,便男女老少咸宜。夕阳西下时,附近的人们如同出笼的小鸟,悠悠然呼朋引伴飞了来。或独自成行,或双手相牵,或三五成群,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热闹起来。

至盛夏酷暑,会骤然冒出不少青年男女,甩汗脱脂,以塑窈窕体形,等仨俩月有了效果,便如同候鸟不见了踪影;也有些康复病人,为了灵动四肢,扶着轮椅在跑道上迈出艰难的步履……

于是,正应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描述,走了这个,来了那个。因了这些缘故,虽然我在活动中心的跑道上“出没”了十年,知晓的人却不过二三。

这几人,自然是与众不同,像南方的天气,恒温着。其中一位,是中年女性,娇小玲珑,惯穿着运动服和运动鞋,每每走得健步如飞,脚底生风,不由你不暗生赞叹。另一位,是花白头发的男人,中等身材,瘦瘦的,几年如一日的慢跑着,速度均匀,终日不慌不忙。

每次看到他们,眼前便浮现出左岸咖啡的广告画面来:几个穿着围裙的男人,在咖啡馆微笑着看着镜头。画外音:我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种仪式感把工作认真的男女表现得很有魅力。

的确,生活需要仪式感,走路亦如是。

然而,跑道上也有不少“伪走者”:一位少妇,身着旗袍,脚蹬高跟鞋,婀娜着腰肢,凌乱着碎步跌跌撞撞;三两个边抽烟边聊天的男人;呱嗒着拖鞋一步三摇的大妈;在人群中见缝插针的轮滑少年……我尤其不能理解的是,那些边抽烟边走路的男人,难道是为了更好地吸收尼古丁?

相比之下,一群年轻人比较提神:打头的人身着背包,背包里传出震撼人心的摇滚乐。小伙子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前,姑娘们的马尾辫洋洋自得地荡来晃去摇曳不已。他们身上,充满着挑战性的东西,还有满满的正能量。

默默走路间,也时不时有人撵上来问:你怎么能坚持这么好?在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之前,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问题,问的人多了,不免就认真地溯根求源一下:

首当其冲的原因,是消减职业病。长期舞文弄墨,久坐、熬夜,颈椎不适,显然不是个健康的职业。为了以健康的模式消除不健康的因素,健步走登上了我的日程表。

当然,我有着贪吃且易胖的特性。我常常羡慕那些不做运动,随便吃都不长赘肉的朋友。相比他们,我必须剧烈运动且需要留意饮食。可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一种幸运。倘若我因此而不偷懒,坚持努力,身体和精神大致会朝着良好的方向得到强化。

令我钟情于走路的又一个原因,就是简单易行,不费脑筋。作为一种最基本的锻炼方式,走路不需要特殊设备,不需要限制时间,不需要绞尽脑汁,只需迈开双腿就可以了。况且这条跑道就在家的附近,仅此一条就足以吸引我了。

最最重要的,一个人走路合乎我的性情。若与人同行,因速度的差异,慢的那个必定会气喘吁吁地追速度快的,或者速度快的刻意压慢脚步等着对方,坏了走路的好兴致。但若一个人走,便可以视自身状态随意而定,既可以缓缓而行,也可以健步如飞。不思,不想,只管踏着节奏,踩着鼓点,走出个气宇轩昂,走出个春风得意。

一个人静静地走,一个人默默地思,不知不觉间已有十载。

十年间,始终不离不弃陪伴我的是环绕跑道的梧桐树。从当初细细小小的一根独苗,到如今的华盖如伞,在让人慨叹生命神奇的同时,也忠实记录下岁月流逝的痕迹。

我亦爱极了月光下的跑道。抑或说,沐浴着月光行走是一种享受。素来,我是不大喜欢满月的,总觉得那是衰败的象征;而那柔弱无助的细小月牙儿,却让我心中充满了怜惜和希望:明天,它一定会更加丰满一些吧?于是,她在我的殷殷期待中,果然一天天圆润起来,在跑道上空深情地凝视着活力十足的人们。

因为走路,我还意外结缘了环保和公益。

打开支付宝蚂蚁森林,可以看到我拥有的10个环保证书,5块保护地和5棵树,有好看的花棒、婀娜的沙柳,还有千年不倒的胡杨。套用一句宣传语:这些都是真的树哦!每天的步数还可以兑换公益金,盘点我的支付宝、QQ、微信,加起来已经捐了上千元。想象着因自己的行走可以在沙漠种下一棵棵绿植,能为贫困儿童买本书、加顿饭,更平添了我走路时阔步向前的劲头。

汪曾祺先生曾说:一定要,爱着点什么。

嗯,我喜欢一个人走路。开心的时候在走路中挥洒喜悦,糟心的一天必须以走路释放愁绪。行进途中,无需跟任何人交谈,不必听任何人说话,只需要专注内心,便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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