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明

暮春，早晨。在我每天上班必经的一段乡间小路旁，一片豌豆开花了。天天经过这里，却没在意何时开的。粉红的、白的小花，星星一样闪耀在浓绿的秧苗之间，雾气还没有散尽，朝霞已轻纱般笼过来，梦一样的景致吸引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豌豆花像极了蝴蝶，翕动着翅膀在绿叶间躲躲藏藏。我掏出手机尽情地拍，一路摸到田野深处。那个早晨漫长而充实，仅仅一个多小时的时光，我却像逮住了整个春天。

城市一直没有停止蚕食的脚步，不久之后这片田野将不复存在。这些年无数次地穿过这条小路，却从没有认真地欣赏过这片田野。每天行色匆匆地去，急急慌慌地回，就这样忽忽悠悠从而立之年走到了不惑之秋。

站在城市的边缘，我回头问自己，这些年，你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回到十几年前，刚过而立，觉得肩膀上都是担子，为了让父母妻儿衣食无忧，一刻都没敢停下奋斗的脚步，像一头拉着满车重物的驴，向着诗和远方的田野，低着头兀自奋蹄。

走得太快，错过了多少沿途的风景。没留意脚下的小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路边的小花曾经怒放，今又含苞。

走得太快，不觉间儿子已然告别童年，再想把他驮在肩头嬉戏已经是一种奢望。偶尔一次放学去接他，都令他不胜惊喜：爸爸，怎么是你来接我啊，我做梦都没想到！

走得太快，不觉间父母都已年过古稀，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容颜，直到有一天母亲无可挽留地离我而去。可我还没来得及在某个落日熔金的黄昏，搀着她在田垄上散步。

走得太快，还没有好好与妻子说一些情话，却发现她已青春不在，曾经光洁的脸庞刻下了岁月的印记。

走得太快，还没有认真端详一下自己的年轻，却发现两鬓已经染霜。即便是一身名牌，也穿不出三十岁的俊朗。

细细想来，这些年错过的远比得到的多。而一旦错过，又何以补偿？有些事情其实比一天的工作更有价值，有些事情有钱以后再做已经来不及了。每一季的花开都有每一季的芬芳，每一天的日出都有每一天的模样。错过，就是永远。

原来，一直追寻的诗和远方的田野，其实一直都在我每天必经的路旁。

既然不能挽留时光，就让脚步慢些吧。虽然春天将尽，但早晨依旧是一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