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纯江
自打记事那天起,我就有一个愿望,拥有自己的一台收音机。有了一台收音机,就可以从收音机里听到广播里听不到的新闻消息,可以收听红色歌曲,也能听到样板戏,还有播送的小说、快板书、坠子和相声,等等。但是,在那时,这就只是一个愿望而已。
我之所以把拥有收音机这件事称作愿望,是因为自打我记事那天起,拥有一台收音机就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为啥呢?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洋车子、手表、收音机,加上一台缝纫机,被人们称为“三转一响”,而拥有“三转一响”的家庭,那是相当富裕的家庭。在过去那个年代,在县城,这个条件是女孩子找对象的首要条件。当然,农村女孩子是不敢有此奢望的。那时,农村女孩子找对象的条件是“三间瓦房透花脊”,而能满足“三间瓦房透花脊”这个条件的,则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五里八村的,找不到一户两户。
农村女孩子找对象要求“三转一响”,那是后来的事。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农民在解决温饱问题以后,粮食和棉花尚有结余。于是,农民的目光就转向了住房和其他问题,人们就开始建起一座座红砖红瓦的大瓦房来,购买那些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洋车子手表收音机”以及缝纫机。这时,我拥有一台收音机的愿望才有了可能。
有了可能,并不一定可以实现,还需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我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富裕,那时刚刚满足了温饱。考上卫校以后,我想拥有一台收音机的愿望也更加迫切了。高考初期,因为英语只作为参考分,不计入高考成绩,我高考时英语考得一塌糊涂。但到了卫校,英语则是一门主要功课。所以,我的英语成绩急需提高。这需要自学。而那时,从收音机里学习英语正日益成为一种风尚,陈琳教授的英语使收音机、特别是微型收音机的销量大增。到卫校后,条件稍好一些的同学都购置了微型收音机,他们在学习英语的同时,还从收音机里收听刚刚兴起的流行歌曲,李谷一、程琳、成方圆、王洁实、谢莉斯等人的歌曲让我们这些青年学子们着迷。而单田芳等人的评书《杨家将》《岳家将》更让人如痴如醉。拥有收音机的同学大多戴上了耳机,而没有收音机的我,更加迫切想要拥有一台属于自己收音机。
于是,我就向父亲试探着说出我的愿望。几番试探之后,我的愿望几成泡影。父亲在给我寄生活费的信笺上,买收音机的事只字未提。这是父亲拒绝我的一种方式。
我心急如焚。此时的我,与其说是为了学习,倒不如说是为了一种面子——寝室里只有我没有收音机了。为了这10来块钱,我挖空心思想尽了一切办法,向亲戚借钱,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我向当兵的大哥借钱。我希望满满地给大哥写了一封信,却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月余之后,我收到了一封部队来信,那是大哥战友的一封回信,说大哥参加了部队拉练,根本收不到我的来信。不过,让我为之欣喜若狂的是:大哥的战友随后给我寄来了一台收音机。这台收音机虽不是微型收音机,却能满足我学习的需要。上卫校以及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台绿豆颜色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收音机一直跟随着我,不仅为我带来了知识,还给我带来了快乐!它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听英语、听歌、听新闻、听相声、听广播剧,直到这台收音机“寿终正寝”、不可再修为止。我现在所掌握的一点鸡毛蒜皮的英语基础,也全是它的功劳。40多年了,我在闲下来的时候,常常想起那台收音机。
这要感谢大哥,感谢大哥的那位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