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丹丹
“又要出去了?”男人立在阳台上,声音低沉。
“嗯,今天要练新舞。”女人盯着手机,边换鞋边回答。手机里“丁零丁零”的提示音在客厅里躁动着。
“‘铿锵玫瑰’,今晚直播就靠你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哎呀,我还不是靠你!”女人的声音爽朗、清脆。
阳台上的男人略低了低头,用余光瞟向客厅。
紧接着,“砰”一下关门的声音撞在男人心头,他“咚咚”两下转过身,眼睛盯着门。
女人快步跑出楼道,又小跑一阵后放慢脚步。她尽量把高跟鞋踩出节奏感,从几个闲聊的人群中穿过。几名妇女扫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指了指楼上说:“可怜呐——”
“‘铿锵玫瑰’‘清风徐来’,就位。一、二、三,开始!”
公园的路灯下,女人和“清风徐来”在旋转,周围喝彩声不断。女人跳了多久,不远处的梧桐树后,男人就站了多久。他左腿僵硬,眼睛红红的,但离开的时候他是笑着的。
很快,楼道里响起轻快的高跟鞋声。
“回来了。”男人感觉喉咙里有东西哽着。
女人哼着歌换了鞋,放下手包,“嗯”了一声后,继续哼着舞曲。
“我签过字了,你签吧。”
女人怔了几秒,心想:终于成功了。
“上回死活不签,这下怎么想通了?”
“这一年来很少看见你笑,如今看见……看见你笑,我放心了。”男人支吾着。
“我还不到30岁,总不能让我跟着你这个……你这样……一辈子吧。”女人背过去,狠咬着牙,指甲刺进了肉里。
“对,你还年轻,实在不必跟个残废在一起!你签了字赶紧走吧,省得丢人现眼!我还是个男人,还要脸!”男人拍打着桌子。随后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起拐杖向阳台移去。
女人转过身,看着男人空荡荡的右裤腿,紧捂着嘴。几分钟后,她拿起笔,在男人的名字下方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男人开始在菜市场拐角处修鞋。马路对面一栋楼房的五层,一个穿着半旧睡裙、外裹一件男人外套的女人趴在阳台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女人一直盯着男人,心里默念着。
过了不知多久,她转身进屋,倒了半杯水,又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倒了几粒药丸吞下去。接着她走到沙发边,躺下,蜷进那件外套。
半年后,男人的修鞋摊前来了个瘦高个儿,他认出是那个“清风徐来”。
“去见见她吧,她时日不多了。”“清风徐来”说。
“她?”一只皮鞋从他手中翻滚下来。
“清风徐来”半蹲着,指着对面的小区说:“第二栋,五楼,她每天都在那儿看着你。”
“她……”男人顺着“清风徐来”手指的方向突然起身,右手胡乱地抓着,还没等抓到拐杖人就摔倒在地上。
“为什么?你们没在一起?”他攥紧了拳头。
“她永远是你的玫瑰。”“清风徐来”扶起了男人。
男人攥着“清风徐来”的手问:“怎么回事?”
“半年前她查出癌症晚期。她……她不想连累你,她想让你过得好好的……”“清风徐来”哽咽了。
男人全身哆嗦。良久,他回过神来,拄着拐杖朝马路对面奔去,心里不停地说:“玫瑰,玫瑰,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