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我的心忍不住狂跳,下车拍下几张照片,我喊着:“新湖农场,我来了!河南姐妹,我来了!“引得过路司机伸长了脑袋。
大车一下子多起来,新摘的棉花装满车厢,呼呼地驶过去,一辆接一辆,朝着新湖的方向。野外的风,好像被野蛮的汽车撞疼了腰,它生气地揪下车厢缝隙里的棉花,一把把地甩到路边的野草棵上。
草棵上开满了白棉花,道路两边也是两溜雪白。
我说:“像下了雪,到处都是棉花啊!”
我有下车捡拾的冲动,还想带上我的学生,集体开车来捡。
做棉被也行,做棉衣也行,这么多的棉花,这么多……
我不断地咂嘴,说:“真是可惜了,怎么没人捡呢?”
胡师傅说:“家家都有地,忙着呢,哪里顾得上?”
路面突然变红了,星星点点的红,像燃放过鞭炮的红纸碎屑。我正奇怪,两辆大车呜呜开过,满车冒尖的红,是新疆的红辣椒成熟了,一路飞撒着。路边干枯的草棵,又挂上鲜艳的红。我说:“草也挂了红果啦。”
路面上的辣椒碾碎了,我可惜得不行,又要下车去捡。
我说:“这辣椒炒鸡蛋很好吃。”
胡师傅说:“那能吃多少呢?”
我说:“用盐腌上也好吃。”
胡师傅吸溜一下嘴,笑了,笑声辣辣的。
新疆就像一个美丽而大气的王后,它富贵得让人眼热心跳。
路过共青团农场,胡师傅兴奋地告诉我,春天时,中央领导来了新疆,专程来到农六师考察现代农业装备,在棚子里,看到整齐排放的一台台农业机械。中央领导还来到共青团棉田,查看地膜下灌溉情况。
胡师傅一指右边的棉田说:“这就是共青团农场的棉田。”
我也兴奋起来,商量着让师傅停车。
我随即下车,跨过路旁不宽的土沟,小路上一层薄霜似的白碱,踩上去松松软软,脚后腾起一股面粉似的白烟。我蹚进棉田,传说中的新疆大棉田,真真儿地敞亮在我面前。撑开眼皮使劲地看,棉田的尽头是天,天的尽头还是棉田。天尽头的白云漫上来,像雪白的棉田翻卷起来,和蓝天衔接。所有棉棵上都举着棉朵,所有的棉朵都吐着白棉,那白棉花就开得无边无垠了,整个大地,都被这柔软的白淹没。一时间,我心尖儿颤颤,不会了呼吸。那架势,好像整个世界的白雪都落在这里了,又好像天上所有的白云都铺在这里了。
我举着相机啪啪地拍照,又请求胡师傅帮我拍。我在棉田里站定,想摆一个帅气的pose,但在白富美的棉朵面前,我始终没有帅气起来。
第二章
老乡,俺来了
高楼和人多起来,有着中原小城的感觉,一条小沟的两边,树木苍翠,垂柳青青。
新湖农场到了。
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站在办公楼门口,端庄雅致,棉朵般洁净。猜得出,她就是杨副政委提到的新闻科科长小张。
小张科长热情地领我上了二楼办公室。当她听说我要下到棉田找寻拾花工,瞪大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说:“那太苦了,阿慧老师您能行吗?”我说,怕苦就不来了。她出去查了查档案,告诉我四分场住有不少河南拾花工。
仿佛嗅到了家乡姐妹熟悉的气息,我兴奋得直冒汗,提包就走。
小张笑眯眯地劝我说:“是这样阿慧老师,今天下午四点钟,总部有个工作会议,正好四分场敬书记也来参加,等会议结束后,我送你去四分场。”
又是那么巧,那么好的事儿,又兴奋得我出了一身汗。
在场区清真小吃店,小张科长请我和胡师傅,每人吃了一大盘炒辣条,香,软,筋,滑,辣,很正宗,在我们河南吃不到这味儿。小张科长说:“多吃啊,到了分场就没这条件了。”
吃过饭出来,离总场开会还有一段时间。小张科长提议说:“这样吧,阿慧老师,我和胡师傅,领你去看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吧。”不敢相信,此时,我已经离这最著名的沙漠很近很近了。
的确很近,下了公路,上了石子路,眼前就是沙漠了。这里的天空似乎也有些泛黄,地上的黄沙也把西边的太阳变黄了。
一条沙石铺就的小道,伸向大漠深处,好似金色巨人的灰腰带。我们的车子嚓嚓嚓往里行进,很久了,不见一只鸟、一个人。只有一簇簇的杂草和零星的枯树。胡师傅说,不是熟悉沙漠的人都不敢深入。
小张科长让车停下,我第一个下车,抓一把黄沙,让它滚烫我的手。沙丘,女人肚皮般的柔韧,望得久了,眼睛的虚光里,那肚皮有频率的起伏,沙丘有了呼吸。踩一排脚窝上去,细沙簌簌轻响,一回头脚窝平整如初。
红柳稀疏地站着,树枝一色的暗红,叶子疏散开如轻纱飘舞,每一束小叶和柏树叶极为相似,如绿中透黄的绣针。它们高过了头顶,根部露着斑驳的裂痕。我手捻细叶,忍不住感慨:红柳,这树中的奇女子,竟选择沙漠的怀抱,世世相守,不离不弃。
趁小张科长凝视红柳的瞬间,我按动相机快门,拍下她红柳般美丽的侧影。
(未完待续)
(此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