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慧

（接上期）

眼前一座整洁的办公大楼，坐东朝西，楼前一条宽敞的大道，两边垂柳婆娑，柳丝青黄。没有人工院墙，自生的芨芨草，荆条树，围成一道自然的院落，春有花，夏有绿，秋有果，冬有致。

车子没在前楼停留，拐到后边的一个小院，一座年代久远的筒子楼，几位分场领导已在楼前等候。

敬书记站在门口说：“请进。”一行人来到了一楼的最里边。

走进小屋，就像进入了学生时代，两张小木桌，三张单人床，同初中时的学生宿舍一模一样。

有人抱来新被褥，敬书记一边帮助铺床，一边说：“我们这条件艰苦啊，作家老乡别嫌弃。”楼房的确有些破旧，水泥地面脱落得斑驳，但小屋有暖气，感觉很舒适。有这么一个落脚地儿，我已经十分满足。

隔俩房间，是敬书记的住处，再靠边是副场长的住室，除了整洁些，里面的布局与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

黑洞洞的走廊，让我有穿越的感觉，小时候的领导干部就是这个味道。

小张科长和胡师傅回总部了，他们的车灯一闪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几个人回到我的小屋，敬书记送来一把电水壶，指指走廊的尽头说，小餐厅那里有自来水，可以接来烧水喝。餐厅大厨提一桶水过来，我一看，正是同车回来的甜美女子。敬书记说：“以后想吃什么跟小王说。我已经安排她，给你专门整个干净锅灶。”我心里很感激。小王说，她值班时也住在这里，可以串门说话。

这时，副场长过来送我一把手电筒，他是四分场的正场长，但人人都叫他副场长，因为他姓付。他风趣地说：“这辈子永远都是副的了。”

筒子楼没有卫生间，想方便，要走出大门向左50米，一条大路的边角。妈呀，我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先让大厨小王带我走一趟，一出楼道，寒风就从黑暗中窜出来，我一连打了几个寒战。紧挎小王的胳膊，双脚摸索着走，手电的光柱里，密集的杂草丛更加神秘。从厕所回来，像做了一场恶梦。

敬书记提过来一个大塑料桶，他说：“这破桶本来打算扔掉的，现在对你还有用。”我一看，大桶的边沿，果然烂掉巴掌大的一块，但已经很难得。我想，这可用得着，你扔了我还会捡回来。

小屋的门没有暗锁，里面连插销也没有，敬书记拿起一根带弯头的细钢筋棍，在门后比划说，从里面拌上就行了。那情景，使我误认为，我的奶奶还活着。

我真诚地谢过领导们，敬书记在门口一摆手说：“我们几个场领导都住这儿，轮流值班，很安全，放心休息吧。”我心说，没有什么可怕的，胆小就不会来这儿了。

早上七点，我习惯性醒来，起床开门，见楼道静悄悄的，走廊里，一个昏黄小灯睡意朦胧，知道自己又起早了。值夜班的领导们还没起床，我就小心地退回屋，将房门关上。重新躺在床上，闭眼休息，不想又眯糊上了。眯糊中，我听到付场长喊：“吃饭了。”我赶忙起床，端着自备的碗去餐厅。心想，又差点误了饭点。

我进去时，敬书记、付场长都在，还有两位司机。我发现两位领导竟然各自端碗盛饭，厨师小王只顾在灶上忙碌，两位司机也都站着不动。我也只好端着碗，自个儿盛了一碗米粥。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吃饭，看起来很像一家人。

桌子上有两盘菜，一盘是咸菜，另一盘还是咸菜，看来是兵团自己腌制的，红绿颜色很好看，我在市场上没见过这咸菜。他们喝粥吃咸菜，我也吃咸菜喝粥，只是，我这客人，比他们多了两个白水煮蛋。

敬书记说：“吃吧，老乡。”我却无法张开嘴巴。我大感意外，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领导，竟然吃得这么简单。

吃过饭，我习惯地站起，只见敬书记端着空碗去自来水管那里刷，就这么一个水龙头，付场长排在后面等待。我呆望着他们的后背，不住地感叹：“时间并没有让这些军人或军人的后代有什么本质的改变，也许，只有新疆建设兵团的领导干部，才是这样的。”

敬书记安排司机，送我去四场八连，他说，已跟李大义联系好了。我背上小包说：“敬书记，我这两天不回兵团住了，让小王师傅别做我的饭了。”下了台阶，我又说：“也好省下几个鸡蛋，要不母鸡们太辛苦了。”敬书记没笑，一瞪眼说：“啥？你还真住啊，那里能住吗？那环境……”

（未完待续）

（此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