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丽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北京西城区的一个小饭店里，虽然刚开张没多久，可是由于老板随和，饭菜可口，引来了不少乐于尝鲜的顾客，特别是饭店的主打蛋炒饭更是鲜香酥软，每日吃客们络绎不绝。

“老鲍，老鲍！”这天中午，店主鲍仁兴的妻子急匆匆地来到后厨，向正在做蛋炒饭的鲍仁兴一阵急吼：“外面坐不下了，把那个空桌子用了吧？”“不能用。”“留着干嘛啊，看着钱不赚啊？”“说不用就不用，哪那么多废话！”妻子看说不通，气呼呼地来到了前厅。正在等的顾客问：“能用吗？”鲍仁兴的妻子说：“不能，也不知道留张桌子干嘛呢，犟牛一个！”此时，店里熙来攘往，唯独靠窗的那张桌子碗筷调料齐全，兀自空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位清客。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鲍仁兴买下了饭店附近的一处老宅——单宅，扩大了店面，但饭店的主打依然还是蛋炒饭。有天晚上，儿子来到后厨，向正在后厨巡视的鲍仁兴说：“爸，前厅都坐满了，那个空桌能不能用啊？”“不能。”儿子还想再坚持一下，看到父亲不容违抗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着大厅和包间都人满为患，而靠窗的那张桌子却旁若无人地闲置着，像在向他炫耀着父亲对它的宠溺，儿子百思不得其解。

鲍仁兴饭店里的蛋炒饭有几十个品种，“黄埔蛋炒饭”“东秀蛋炒饭”“金玉蛋浇饭”等等，凡是能够叫上来名字的蛋炒饭，店里基本都有。到了2018年，鲍仁兴的孙子接手以后，又开发了扬州炒饭系列，在饭里佐之以水果、干贝、虾仁，或芝士、咖喱、火腿等，一个简单的蛋炒饭被做出多个品种，真是好不热闹。

有天孙子来到后院，年愈八旬的鲍仁兴正在阳光下闭目养神。孙子刚想张口，鲍任兴就说：“那张桌子不能动。”孙子说：“爷爷，不是那张桌子，是店里来了一位客人，打听这个老宅的事情呢。”鲍仁兴一下睁开眼，回了回神，站起来说：“快带我去。”

店里站着一位七旬老者，见到鲍仁兴后问道：“大哥您好，请问这座宅子是不是以前的单宅？”鲍仁兴盯着他问：“你是？”“我是单宅的后人，遵照父亲的遗愿，从台湾回乡省亲的。”“您的父亲是？”“家父单有余。”“哎呀，恩人！”鲍仁兴上前一把攥住老者的双手，由于太过激动，一时有些眩晕，家人赶忙上前扶住了他。鲍仁兴赶紧把老者让至空桌子旁坐下，向着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众人都懵了。鲍仁兴缓了缓后，便娓娓道来。

1948年的一个冬夜，逃荒至北京的少年鲍仁兴由于劳累和冷饿交加，晕倒在了单宅门前的路上，正好被回家的单有余看到，于是让家人把他抬进了屋里。他们给鲍仁兴盖上棉被，喂了他一碗姜汤，等鲍仁兴苏醒过来，又给他端来一碗蛋炒饭，感动加上饥饿，使鲍仁兴把那碗蛋炒饭的美味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离开以后的鲍仁兴努力打拼，娶了妻，生了子，过上了好日子，可是当他回头找到单宅想要报恩的时候，却得知单家人已经在解放初期举家迁往台湾去了。于是他在单宅附近租了房子，后来开了饭店，只是在饭店里留着一张空位，一直在等待着恩人的归来。

老者听完，也是感动得不能自已，他站起来走向后厨，鲍仁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也没有拦他。不一会儿，老者端出来一碗蛋炒饭，鲍仁兴尝了尝，激动地说：“是的，就是这个味儿，这就是那个冬天的那碗蛋炒饭！”鲍仁兴流下了眼泪，紧紧地握住了老者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