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慧

（接上期）

她脸上的笑容生动，长睫毛颤颤地抖，小白牙亮晶晶。挂了电话，她的笑容仍没有收起。

我趁机问：“孩子的电话？小孩的爸爸没出去打工？”

女子说：“俺老公身体不太好，人家患‘三高’，他却是‘三低’”。

我问：“三低？”

她说：“血糖低、血压低，还有个子低。”

这女子真幽默！我一笑，她也笑了，笑容很朴素。

她说，她让男人在家看孩子，自己出来抓几个钱。

我说：“你对老公真不赖。”

她说：“俺俩是自由恋爱，他原来在新疆当兵。我来这不光是挣钱，还有一个大愿望……”

说到这，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脑袋埋在棉花棵子里偷偷地笑。

我故意催她：“看把你美的，到底是个啥愿望嘛？”

她咯咯笑一阵，站起来脆声说：“就是要看看俺老公当兵待过的地方，还想尝尝新疆的大盘鸡。”

十朵花

“追梦女”李爱叶

李爱叶，女，32岁。生育一儿一女，儿子10岁，念小学五年级；女儿7岁，念小学二年级；丈夫患有低血压、低血糖等病症，很少出外打工。

爱叶说：“俺家这几年过得不太容易，俺生儿子时剖腹产，医生经验不足，拿孩子的胳膊当腿，拉几下没拉出来，就又去拉腿，结果延时8分钟，多花8千元钱。也没给医院打官司，咱农民胆子小。孩子缺氧了，在暖箱待了好几天。大姑姐守在暖箱房外看孩子，婆母守在病房看护俺。俺老公楼上楼下地跑，一会儿顾怜孩子，一会儿又顾怜俺。我手术时做的全麻，麻药过去了还不醒，躺在那不会动，咋喊也不吭声。大人小孩都在那躺着，俺老公吓得直哭，怕老婆孩子都没了。”

爱叶说着声音直发软，那一次的经历仍让她心颤。

有了儿子，小两口的日子更加甜美，把自家田里的活计打理完，就精心打理自家的小院。东西边种菜，正中间栽花，房屋后养鸡鸭。爱叶说：“虽说三间平房有点破，可是俺不缺吃，不愁喝，小日子过得可滋润。”

爱叶蹲在棉花棵子里，笑嘻嘻地看我，饱满的脸颊红彤彤。我被她的甜蜜感染着，说：“真想去你家住几天。”她说：“你来嘛！自家养的有土鸡，让俺老公给你做新疆大盘鸡。”

爱叶收到的第一封情书里，就提到了大盘鸡。那时，爱叶的丈夫刚入伍到乌鲁木齐不久，他好像边吃大盘鸡边给她写信，信里有股很强的麻辣味，这很像他的性格。爱叶从那一刻起决定嫁给他，家境不好，个子低，她都不嫌弃。爱叶说：“他在新疆部队3年，信写了一箩筐，我在他信里知道了天池山、博格达、大沙漠、胡杨树，还有葡萄干、哈密瓜。真的好向往，真想来看看。”

我问：“那你怎么没来探亲？”

她说：“家人不同意我和他交往，我妈就生我一个女儿，哪儿也不让我去。他本来可以留在新疆，后来决定复原回家和我结婚。”

我说：“真羡慕你们！”

爱叶说：“儿子2岁时我又怀孕了，一查是女孩，我们高兴坏了。整天眼气人家扎小辫的闺女，这回我也有了，就忘了生儿子时的难和疼。结果，到月份了，还是生不下来，肚皮上又挨了一刀，女儿也跟他哥哥那时一样进了暖箱，我又是全麻喊不醒，我老公又差点吓掉魂。女儿满月后，他不声不响地去做了节育手术，说不能让我再受苦。”

我说：“真是个大男人。”想起刚才的电话，就问：“是你家老公打来的？”

爱叶说：“他才不打哩，都是叫儿子、女儿给我打，孩子们说的话都是他教的。‘叫你妈买个厚棉袄，辣椒别多吃，太上火，新疆气候干。’他在这待过几年，啥情况都知道。我老公心里有我，就是嘴上不表达，女儿是他的传话筒，他会爱不会说。”

我说：“我也听见了，是叫你买棉袄，吃饱饭，别累着。”

爱叶脸一红，像朵大牡丹。

我把一大抱棉花塞给爱叶，问她：“你来新疆都看见了啥？”

她一仰头说：“看见了大火车，大太阳，大棉田，大云朵，大西瓜……”她突然像诗人有了灵感似的停不下来了：“大杨树，大芦花，还有俺老公踩过的大脚印……”

我的眼睛一阵潮热。

爱叶的大眼睛也湿漉漉的，她对我说：“新疆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我对她说：“看样子你还要继续梦下去。”

她点点头说：“是的，明年和我老公一起来。”

老板娘在地头喊：“老乡妹子！”我一回头，见她在向我不停地招手。

（未完待续）

（此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