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
我喜欢独处。
一个人静听风雨、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听歌、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背着行囊走遍历史古城,用心倾听来自千年的声音,赤脚走在厚重的砖石上,触摸镌刻着岁月积淀的过往。
流连忘返,亦无法精确描述。
我很久以前就想去西安,是特别痴迷的那种。翻了很多关于这座古城的书籍和图片,它的神秘和厚重愈加让我仰慕不已。
假期,我带着8岁的女儿一同前往。朋友说,正好可以让孩子也多学点东西。
我倒没有这么“一举两得”的想法,因为“学东西”这件事在我看来不必那么刻意,喜欢了自然就想多了解,不喜欢终究还是会丢弃。
一路颠簸劳累,我的腰椎已隐隐作痛。
女儿却兴致勃勃,精神饱满,困了就睡会儿,醒来翻几页书,或者和邻座的小男孩玩一会儿,完全没有疲惫之意。
比起女儿的“自来熟”,我仿佛是个社交白痴。
幼儿园的时候,女儿就能在大街上准确喊出同班同学的爸爸妈妈,我在一旁局促的模样,一定让她潜意识中认为妈妈是个需要站在她身后受她保护的角色,所以,至今她依然是随时准备好挡我前面的那个人。
我总自诩已然看透,所以难免显得自闭,不肯承认自己是没有与人相处的能力,反而认为是没有逢场作戏的兴趣。
车来回穿越隧道,每当车内漆黑一片,女儿就安慰我:“不用怕,马上就亮了。”
我怕黑,她从小就知道。
但是我也喜欢黑,她却不知道。
导游说:“可能这一生你都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我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让我用心去体会这座地上古城,可是我不喜欢她如此煽情,让我觉得人生匆匆,来不及再看第二次。
我心里嘀咕:人生漫长,什么事能一语定性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轻易被人带偏节奏了。有一段时间我欣喜地把它理解为“主见”,可是后来慢慢觉得“叛逆”这个词或许更恰当一些。
人生总需要一些一意孤行。
心中认定的事情,轻易不再回头。同时,也开始放弃一些东西,并告诉自己那并不遗憾。
要及时清醒,也要适事甘心。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可对方偏偏对另一个女生更感兴趣。心中暗暗较劲,我一定要更好。然后努力学习,调整自己的心态,温柔待人。忽而有一天,突然发现那个曾照亮我整个青春的人竟然如此普通,甚至丢到人群中能被瞬间淹没的那种普通。
怔怔地站着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他说:“再见。”
汽车呼啸而过,窗外的山窝里不时闪现一两处房屋,有时是在半山腰,突兀的建在那里,我没有看到下山的路,尽管很用心地在找。
人烟如此稀少,不知道谁会住在里面。
是在此生活了几十年的一对老人吗?他们或许习惯了这样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对大山外的生活没有向往,只想彼此陪伴终老吧!
是一家人在此居住吗?可是子女的教育问题怎么解决?不可能一辈子蜗居在此,总还要走出去,让他们见识外面的世界。
最应该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厌倦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勾心斗角的职场、繁琐缠人的生活,只想要在余生为自己活一回。那他们一定很相爱吧?不然谁会想要陪对方“流放”至此呢。
焦虑丛生,事关家庭,牵涉工作。
十年婚姻,磨去了彼此太多的棱角,多了很多平和。和朋友聊天,我问道:“世人所谓的夫妻恩爱、相濡以沫只不过是对人生的妥协罢了?”
朋友说:“婚姻到后来,爱情可能会淡,但亲情已足够让两个人一生不舍。”
哦,是这样啊!
“妈妈,那山上的房屋里住的有人吗?”女儿的问题把我拉回了现实。
“有人。”我回答。
“有雷电的时候,他们不害怕吗?如果是你,一定会害怕的。”
“他们不怕,因为是一家人住在一起。”
我在想,将来我也想要到这大山深处,造一处房屋,不必很大,能装得下我的五千册书足矣。
白天爬山、吃饭、读书、听歌、喝茶、写字,夜晚听山风呼啸、雨打芭蕉,一本诗书安然入眠,人生得以圆满。
蒋勋说,好的旅行不能没有主观。
是啊,人都是在漫长的人生中,不断修正自己的偏见,尔后形成自己独特的认知,检讨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找到自己内在最美的东西,支撑着这一具具肉体。
三天西安之行,去时满心期待,走时步履沉重。
用脚步丈量历史,用身心感悟厚重,令人鼻子发酸的不只是丝路上的传奇,使人潸然泪下的还有大秦历史的重现。身虽累,心很满。
西安,不负遇见。
坐在老丰阁影院内,观看影片《秦始皇和他的地下王国》,那种感觉就如观看我们自己的一生,或辉煌或落魄或爱恨缠绵,都在结束时无声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