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之风
我是位七零后,经历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生活。尤其是麦收结束后,潜意识里总会想起儿时的交公粮,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麦收完毕,秋庄稼长不到几寸,生产队里干部开始在大喇叭上反复吆喝,通知各家各户做好准备,要交公粮了。我三叔是大队干部,干什么事都特别积极,一天到晚在大喇叭上扯着嗓子吆喝。谁家要是交公粮慢了,他马上会在大喇叭上点名。那个时候,交公粮是一件大事,绝对马虎不得。
每年到了交公粮的日子,村干部的嗓子就成了噪音,总是会把不交公粮的后果说得很严重,大喇叭喊得人们心里鹤唳风声的。因为三叔的关系,父亲交公粮很积极,父亲说:“咱家不能落后,落后了你三叔脸上挂不住。”
交公粮时大多是伏里天,天气炎热。一大早,父亲就把应该交的小麦,估摸好重量,拉到场地里,晒到晌午。粮管所检查很严格,为了能一次过关,正午时,父亲在场地里趁风把晒得热烫的麦子扬一下,除去秕子和尘土,目的是确保小麦干净。
交公粮一般都是交到乡政府粮管所。从家到乡政府粮管所,大概有七八里路,因为是土路,车子在坎坎坷坷中颠簸前行。到了乡政府粮管所,这里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乡亲们都在那里等待着,大家热得受不了,就躲到车子下面乘凉。
交粮户最烦的是验级员用一个锥子,随意捅破交粮户的袋子,他们会根据流出的粮食来判断级别。那个锥子是特制的,尖尖的,空心的,一尺多长,绝对可以当做短剑防身用。验级员似乎“独具慧眼”,专挑交粮户担心会流出不好粮食的地方捅。流出的粮食如果质量不错,验个好等级,交粮户就很骄傲。有的粮食不够干燥,要在现场找块场地晒上几个小时后再验。有的干脆把粮食拉回家,第二天换了好的粮食再来。
那时候,我四叔在乡收购站工作,曾被抽去当验级员。到了交公粮的时候,我们队里的粮食级别当然验得不错。现在看来,我四叔也许有点徇私情,但是我们队里人都很感激他。他成了队里的大恩人,每次回村里,村干部都对他刮目相看,请他吃饭不说,还经常派人给他家干农活。
交公粮也有很不顺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和我到周口东大仓交公粮。到了东大仓,各地来交公粮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拉着架子车来的,车子上堆满了五颜六色装满小麦的袋子。大概是高一级的验级员,他们一脸威严,很是挑剔,根本不理解种粮农民的苦衷。因为买卖心思不同,交粮农户和验级员在现场经常发生争吵。
由于交粮的太多,交通严重堵塞。这还不算,到了傍晚,乌云密布,很快电闪雷鸣,一场大雨酝酿形成。东大仓的领导们意识到问题严重,赶紧组织人员用帆布遮盖交粮户的车子,引导交粮户转移到粮仓大棚里。不一会儿大雨来到,灼烫的地面似乎在冒烟,雨雾很快笼罩了车子。工作人员冒着风雨忙着为交粮户遮盖没有盖好的车子。不过,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渐渐黑了下来,雨也渐渐小了,东大仓继续验收公粮,交粮户又恢复到以前模样。
因为人多,一直等到晚上10点多,我们才交上粮食。因为我们准备充分,级别验得还不错。过完秤,父亲拉着我推着车子,前往储存粮食的仓库。交粮户需要把满袋子的小麦扛到粮仓里的顶端,为了上下方便,在小麦堆上仓库人员放的有长木板,下面是麦子,走到上面软软的。父亲动过手术,这样的体力活是绝对不能干的。当时我才上初中,劲头还是有的。一袋子小麦我可以扛在肩上,沿着长长的木板,摇摇晃晃地走到麦堆顶端,把一车粮袋卸到仓库以后,已是深夜了。虽然很累,但是毕竟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倒感觉很轻松。
几十年过去了,交公粮这些事,还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现在早已经不交公粮了,但对我来讲,那一段历史在童年的年轮上刻下了深痕,是很难忘记的。
正是那段经历让我懂得了珍惜今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