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华

今天醒得很早，突然想起了离世20多年的父亲，看看日历，显示农历九月二十六日，是父亲的祭日，很快，泪水顺着我的面颊止不住流淌……

记得我上小学时，家里非常贫穷，因为姊妹多，全靠父亲种地供养。我记忆中没见过父亲有闲暇的日子，整日劳作，尤其每年的收麦季节，父亲瘦小的身体竟能连续割麦、拉麦，再用牛拉石磙辗轧，翻麦、扬麦，10多亩地的麦子，父亲从不雇人，母亲、姐姐割麦，父亲、哥哥翻麦。每逢下雨，父亲就发脾气，我们都不敢吭声，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父亲对生活压力的释放，是对生命不服的抗争。

记得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有一次天下大雨，中午我放学回到家，厨房里漏雨，父亲烧不着柴禾，锅里的水烧不开。正好到上学时间了，我便背着书包去学校了，没想到刚上第一堂课，父亲便冒雨送来了面条，在教室门口等我。老师让我赶紧去吃，我当时感觉丢人，边吃边抱怨父亲，父亲啥也没说，看着我吃完，默默拿着碗冒雨回去了。至今想起我都后悔，后悔自己不懂事，后悔对父亲的抱怨。多年后，我写了散文《一碗面条》发表在《驻马店日报》和《春潮》报刊上。

初中我是在乡一中上的，离家七八里路。我家在铁路东头，乡一中在铁路西头南侧，那时没有交通工具，每次都沿着铁路（现在叫周漯铁路）步行去上学。记得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雪下得很大，寒风刺骨，父亲背着我上学用的东西，一直把我送到铁路旁。我劝父亲回家，因天气特冷，父亲不时叮嘱我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我低头无声往前走着。天渐渐暗下来，我沿着铁路走了好远，回过头，看见父亲还站在那里，我一挥手，他也挥手，但我听不到他说什么，我哭了，我发誓一定努力学习，将来不让父亲在农村受苦受累。我含泪写下了作文《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至今还记得，语文老师李焕民在这篇作文上用红笔画了好多圈，在班里朗诵……

再后来，我差几分没有考上县高中，被张庄乡高中录取了。记得上高一时，住宿条件比较差，身上起了好多包，像玻璃弹珠一样大，痒得难受，还疼，产生了退学的想法。母亲用土方帮我治疗大概一周，奇迹般不痒不疼了，可我还是不想上学，父亲就叫我拉牛粪，割草。过了三四天，父亲问我想上学或是在家，我为了不想干活，又上学去了，后来理解了父亲的用心。为了供我读高中，父亲每次肩扛着小麦送到学校，换成粮票，而同龄的同学都不读了，只有父亲坚持叫我读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发奋读书，连年获得年级前三名，父亲黝黑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还省吃俭用给我买了块电子手表，我高兴极了，对这块电子手表爱不释手。现在想想，父亲收入那么低，为了望子成龙，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啊！

1990年，我第一次出远门，到驻马店商业学校上学，父亲，哥哥送我乘火车去报到，在漯河转站，到驻马店下火车后，向南步行5公里左右，大约下午4点才到，父亲给我扛着被子行李，哥哥去办入学手续。晚上7点多了，父亲为了省住宿费，执意和哥哥又步行几公里赶了回去。那天晚上9点左右开始下雨，我躺在寝室的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担心父亲和哥哥淋雨，更想念家里的亲人……

1992年我毕业了，分配到专建办公室工作，恰逢建筑市场大开放，我所在公司技术力量雄厚，设备齐全，很受市场青睐。那时我经常出差，父亲时常来周口看我，送点面，送点红薯，尽管聚少离多，父亲却很高兴。1996年，父亲老是感觉头疼，视力也差，后经医院诊断为脑梗塞、高血压和冠心病，可父亲依然拼命劳作，供养妹妹上广播电视大学。1999年，我为了挣钱买房，承包了工程赵棚教学楼，让本庄的姑父看工地，父亲不放心，非来看工地。后来，因工程款支付不到位，工地停工，就让父亲回家了。谁曾想，九月二十六凌晨三点左右，堂弟打来电话说父亲跌倒了，说不出话了，我赶紧坐车回了老家，当时父亲眼睛紧闭，呼吸困难，嘴里有痰。请来邻居的叔父开四轮车送父亲去医院，那时的道路崎岖不平，赶到李寨医院时，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我后悔自己不懂医，恼恨自己不争气，没有挣到钱，没有及时给父亲看病治疗。我伤心至极，至今忘不了失去父亲时的那段日子。

父亲是千千万万普通劳动者中的一员，没日没夜劳动，为家庭，为社会默默奉献着自己。父亲受尽了人间的悲苦，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贫穷的家。父亲没有给我留下金钱，但他一生挚爱他的儿女，更留给了我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精神。我怀念我的父亲，也努力像父亲一样，在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中，始终延续那份对生命和社会的爱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