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祖领
中秋节,友人从乡下送来了一兜枣儿,鲜红如珍珠一样的枣儿,洗净后拿一颗放在嘴里一嚼,嘎嘣脆,那甜味润满喉咙,沁入心脾。一时间,有关儿时吃枣的往事涌上心头。
儿时时常吃不到肉,时令瓜果便是我们的美味。
腊八节到了,我们对枣树寄予了厚望,说是“砍一刀,结一筲(竹木等做成的水桶)”“扩一棍,结一囤”。当然,砍一刀要在刀口上抹一点碗里的腊八饭。第二年春天,早早就盼望着枣树发芽、开花、结果。清明时节,枣芽懒洋洋刚冒出黄嫩嫩的芽,就把小孩儿馋得流口水,天天都要到枣树前看一看。枣树新枝上长出一串串叶儿时,叶和梗分叉处便伸出一个小花蕾,每片叶儿都有一个,不几天,小花蕾开花了。枣花并不鲜艳,也不中看,和叶子颜色基本一样,微微散发着香甜味,引来成群的蜜蜂。这时候最忌连阴雨,会让花儿受不了粉,枣就做钮少。受粉时风和日丽,阳光灿烂,枣钮儿就多。枣儿做钮了叫枣钮子。春风吹拂,阳光普照,枣钮子会健康生长。
端午节,枣儿如黄豆大小。“七月的枣,八月的梨,九月的柿子黄了皮”,枣儿长得慢,小孩子天天扬着下巴焦急地围着枣树转,日日想,夜夜盼,枣儿啥时候能成熟呢?多少次放学后,扔下书包,赶快跑到枣树下看看枣儿成熟了没?有时忍不住摘下两颗放在嘴里尝尝,不仅没有甜味,还又苦又涩。哎,还要等。
枣没成熟时,怕狂风骤雨,刮大风下大雨会落下好多,让人非常心疼。
村子里的枣树品种很多,其中有小酥枣,个头儿小,熟得也早。也有“算盘子”枣,成熟略晚一些。眼看着别人家的枣都放明光了,成熟了,我家院子里的两棵枣树结得虽然不少,个头儿也大,但成熟晚,属于笨枣。七月底八月初,邻居家的小酥枣成熟了,给我家送些尝尝鲜。后来近邻罗斗叔家的“算盘子”枣也成熟了,可我家的大笨枣还没成熟,我家兄妹多,别人送来的枣一人吃两三个,根本解不了馋。
那时候生产队收粪记工分儿,我放学后书包一扔,拿上粪铲,就和几个好伙伴拾粪去了。借着拾粪的当口,我们在村子里三道东西街,两道南北街,纵横的胡同里来回走,眼睛专往人家枣树上溜。从前门儿到家后,多少家有多少棵枣树,谁家的早熟,谁家的晚熟,都掌握了八九分。卯大爷家的枣熟得最早也最甜。他家院子小,又有高院墙,大门紧闭,卯大娘还常年在家,所以压根没戏。高大的枣树上成串的枣红彤彤的,看着只有流口水的份。后道街有几棵大枣树,结得又多又红,可是家里不是有老爷爷,就是有老奶奶看门,犯不着挨骂……东南头没门没院墙家的枣树上,除树梢上有几颗零星的枣,下面几乎找不到枣。
那时候生产队干活,成年男女劳力都参加劳动,家里成天没人,瞅这样的家庭,神不知鬼不觉地越墙而过,小孩子摘一两把枣,也不算太过。我和小伙伴曾经午间一起去邻村枣树林里打枣,不想被看枣的大伯发现,我们还在树上,这位大伯就来到了树下。我吓坏了,慌忙下树,那大伯其实伸手就可以抓住我,但他没有抓,也没发脾气。我下树后,飞快地从他身边跑开,他只说了句:“这寨(我村过去是个寨子)里的孩子真胜劲(调皮捣蛋)”。
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分工明确去当街一大伯家打枣儿,一人在树上摇晃树枝,使枣儿落下来,我负责在地下捡枣。因为晚走了一步,被他家的傻儿子用皮鞭向我腰上抽了一道血红的印子,十多天才好。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和小伙伴打枣的经历。
如今社会发达了,改革开放了,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香蕉、苹果、鸭梨、猕猴桃、芒果、蜜桔、荔枝、葡萄、石榴、柚子、榴莲……一年四季水果不断,想吃什么,水果店里应有尽有。想吃枣更不是事,新郑、新疆及全国各地的大枣源源不断地运往家乡,不仅能吃到鲜枣,还能吃到以枣为原料做的几十乃至上百种食品,可我依然怀念儿时和小伙伴一起打枣的时光和那时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