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山

第二十四章 大邦处下 天下之牝

（今本《德经》61 章）

大邦者下流也，天下之牝也①。

天下之交也，牝恒以静胜牡②。为其静也，故宜为下也③。

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于大邦④。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⑤。

故大邦者不过欲兼畜（xú）人，小邦者不过欲入事人⑥。

夫皆得其欲，则大者宜为下⑦。

【译文】

大国如能像大海一样乐于居下，就能够汇聚天下。

天下的雌雄相交配， 雌性总是以自己的静柔胜过雄性。正因为雌性静柔，所以能处下。

大国对小国谦和处下，则能取得小国的归从；小国对大国谦和处下，则可取得大国的收容。因此，要么是以谦下会聚对方，要么是以谦下被对方会聚。

大国不过是想统领小国，小国不过是想入事大国以寻求保护。既然双方都能满足心愿，大国更应该注重谦下。

【新解】

本章主要讲谦下之德。大海谦下，百川归流；大国谦下，万国归顺；圣人谦下，天下归心。谦下是美德，发之于心，合同于道，万物自然归往。老子告诉人们，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组织，乃至一个国家都应谦和处下，营造良好的生存环境，尤其是实力强大者更应主动处下，以取得对方的信赖，汇聚更大的能量。

【心法】

静柔谦下，同于大道。 欲成大者，为天下牝。

【注释】

①大邦者下流也，天下之牝也

此句经文，帛书乙本残缺，甲本完好无损。 天下之牝，即万物之母，是指大道。

高明：言大国如自谦似水而居下，可为天下之牝。牝，乃雌性动物之总称，说文云：畜母也。老子将其比作始生宇宙万物之母体，称为玄牝，用其作为道生万物之形象性比喻，并称牝为天地根。

②天下之交也，牝恒以静胜牡

此句经文，帛书甲、乙本皆保存完好，言天下雌雄交配，雌性总是以静而胜于雄性。现行本将“天下之交”放在“天下之牝”句的前面，应属于错排。

河上公：女所以能屈男，阴胜阳，以其安静，不先求之也。

③为其静也，故宜为下也

王弼：以其静，故能为下也。雄躁动贪欲，雌常以静，故能胜雄也。 以其静复能为下，故物归之也。

此经句河上公本作“以静为下”。

④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于大邦

河上公：能谦下之，则常有之。此言国无大小，能执谦畜人，则无过失也。

王弼：大国以下，犹云以大国下小国，小国则附之。

⑤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此句经文，帛书乙本残损“以取，或”三字，甲本完整。

河上公：下者，谓大国以下小国，小国以下大国，更以义相取。

王弼：言唯修卑下，然后乃各得其所。

⑥故大邦者不过欲兼畜（xú）人，小邦者不过欲入事人

“兼畜人”，帛书甲本作“兼畜人”，乙本作“并畜人”。

河上公：大国不失下，则兼并小国而牧畜之。（小国）入为臣仆。

⑦夫皆得其欲，则大者宜为下

此句经文，帛书甲、乙本各有残缺，可以互补。

王弼：小国修下，自全而已，不能令天下归之；大国修下，则天下归之。故曰各得其所欲，则大者宜为下也。

第二十五章 万物之注 善人之宝

（今本《德经》62 章）

道者，万物之注也①，善人之宝也，不善人之所保也②。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③。

人之不善，何弃之有④？

故立天子，置三卿⑤，虽有共之璧（bì）以先驷（sì）马，不若坐而进此⑥。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谓求以得，有罪以免与⑦？

故为天下贵⑧。

【译文】

道灌注于万物之中，万物得之则生，失之则死。善良的人体修大道，而清静无为，身上充满正能量；不善的人不能体道，而任意妄为，遇到灾难心生悔悟，将会弃恶从善以保命。

善良的语言可以教化大众， 尊贵的善行能够感召人心。人有了不善的言行可以通过忏悔使其改过，为何要抛弃他呢？

所以立天子、置三卿，就是为了更好地教化人民，纵然有拱抱之宝璧与驷马驾御的豪车乘坐， 不如坐进为善之道。

古人如此注重为善之道的原因是什么呢？岂不是说崇德向善的人有求必有得、有罪可以免吗？所以为天下人所贵重。

【新解】

本章主要讲崇德向善的重要性。道体虚空， 不生不灭。道在人中，人在道中，人们日用而不知，道是生养万物

的本原和依据。唯有崇德向善，才能证得大道。善良的人内心清静，淳德归道，自然有真气护体，以道为宝。不善良的人内心邪恶，是不会平静的，必将会遇到灾难。只有浪子回头，弃恶从善，才能使其内心复归平静，从而得到道的保护。正由于道具有求之可得、有罪可以通过改过自新来免除其灾难的神奇功效，老子教导人们要学习古代圣人，把修身养德作为人生最重要的事，把忏悔作为改过自新的重要手段，把道德建设作为人类社会的永恒主题，不放弃每一个人。

【心法】

万物之注，善人之宝。静心可得，去欲消灾。

【注释】

①道者，万物之注也

“注”，灌入。言万物皆灌注于道中，由道所生，随道的演化而呈现。河上公及通行本作“奥”。

②善人之宝也，不善人之所保也

“宝”，帛书甲、乙本作 （bǎo）。熊春锦： ，修真学异构象形表意字，特指体内变化。与“宝”字通假。河上公及通行本作“宝”。

河上公：善人以道为身宝，不敢违也。道者，不善人之所保倚也。遭患逢急，犹知自悔卑下。

③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加”，帛书甲、乙本作“贺”，河上公、王弼诸本作“加”。“贺”与“加”古同音，当为“加”。

河上公：美言者独可于市耳，夫市交易而退，不相宜善言美语，求者欲疾得，卖者欲疾售也。加，别也。人有尊贵之行，可以别异于凡人，未足以尊道。

王弼：言道无所不先，物无有贵于此也。虽有珍宝璧马，无以复加匹之。美言之，则可以夺众货之贾，故曰美言可以市也。尊行之，则千里之外应之，故曰可以加于人也。

④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此句经文，帛书甲、乙本残缺下半句，依河上公本修补。

河上公：人虽不善，当以道化之。盖三皇之前，无有弃民，德化淳也。

⑤故立天子，置三卿

“卿”，官位之称。《礼记》：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帛书甲本作“三卿”，乙本作“三鄉”，河上公诸本作“三公”。

河上公：欲使教化不善之人。

王弼：言以尊行道也。

⑥虽有共之璧（bì）以先驷（sì）马，不若坐而进此

“共”，同也。又通“供”，通“拱”，通“恭”。“璧”，美玉。平圆而正中有孔的玉，古代用作印信凭证。此句是说，纵有拱抱的宝璧与驷马驾御的豪车乘坐，不如静坐无为而进入道德的善性之中。

河上公、王弼诸本作“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⑦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谓求以得，有罪以免与

此处帛书甲、乙本皆作“不谓求以得”，河上公本作“不日以求得”，王弼本作“不曰以求得”。

此段经文帛书甲本完好，乙本残失前面一句。句意为：古人之所以尊贵此道，是因为人若清静无为，少私寡欲，则有所求者可以如愿以偿，有罪之人可以免除因贪欲而带来的罪恶。

⑧故为天下贵

河上公：道德洞远，天下覆济，全身治国，恬然无为，故可为天下贵也。

王弼：以求则得求，以免则得免，无所而不施，故为天下贵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