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

听母亲说，我家的老枣树是她50年前从村里一个池塘边移到我家院子里的，我记事时，枣树已有大人的胳膊粗细了。

每年中秋，别人家的枣都红红的挂满了枝头，而我家的枣才刚刚泛白。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时故意炫耀，急得我和弟弟咂嘴咽口水。母亲就安慰我们说，咱家的枣笨，但熟后特别甜，不用急。可是我和弟弟还是在母亲下地干活时，偷偷地爬上树用竹竿敲打枣树，等母亲满头大汗地从地里回来，看见地上片片的青枣叶子，免不了嗔怪地骂上几句。

中秋过后，当别人家的枣落光了，叶子也黄了，我家的枣才熟，枣个顶个的又大又红，放在嘴里一咬“咯嘣”脆响，甜意直抵心脾。在那个“吃碗捞面条就算过中秋”的岁月里，那甜味是现在的孩子怎么也体会不到的。

每年的枣打下来的并不多，母亲也总是张罗着东家送点儿，西家送点儿。我和弟弟极不情愿，此时母亲总会说，邻居就是要相互帮助，让大家都尝个新鲜。

母亲的行为，我和弟弟耳濡目染，心中便埋下了学会分享的种子。

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家里发生了火灾。起因是我早上烧锅时没把柴火灭干净，锅底暗火连着了柴火。母亲去下地干活，我和弟弟也都去上学了，家里不久燃起了大火，等母亲匆忙赶回家，整个厨屋烧得只剩下四面墙，枣树也烤干了叶子。看到燃烧后的断壁残垣，坚强的母亲尽管一脸茫然，却硬没流一滴眼泪。

我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特别难过，眼里噙着泪水，不敢抬头，一向严厉的母亲摸着我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没说一句责备的话。

火灾过后不久，家里的枣树又发出了新芽。

那时侯，土地联产承包刚分到户，母亲便拼命下地干活，不仅仅是为了养家，更想要证明只要自己有地，通过劳动，庄稼一定长势好。

父亲常年在外教书，不能顾及家里，姐姐又都上学，家中人口多，劳力少。生产队时，母亲尽管拿着男劳力的工分，却年年缺粮，家里总是欠着人家钱，亲戚近邻吓得都躲着走。可分产到户两年后，我家便还了因缺粮欠人家的所有欠款，庄稼长得也非常好。不过，母亲却因劳累、中暑不止一次累倒在庄稼地里，累倒在家里的大枣树下。年轻时的过度劳累，导致母亲的腰越来越弯，现在完全直不起来。

枣树一年比一年粗壮，母亲一天比一天衰老。记得上学时住校，只要是枣成熟的季节，临上学走时，母亲总是给我把包塞得满满的，全是枣，嘴里不停地嘱咐我，一定要把枣分给同学们吃。现如今，我的儿子都上班了，一到中秋前后，就会给我打电话，让给他多寄一些枣，为了分给同事吃。

岁月有痕，天亦老，当年的小枣树变成了老枣村，虽然虬干断枝，却也枝繁叶茂，每到中秋时，依然红枣满枝，90岁高龄的母亲虽然腰痛腿疼，但精神好，88岁的父亲患有轻度老年痴呆，但腿脚好用，父亲总会在母亲的吩咐下，忙活着给前邻后舍送大枣，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