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位机关大院里,有三棵银杏树,两棵雄性,一棵雌性。据说这三棵银杏树是20世纪50年代中期,当时单位的领导亲手所植,算起来有近七十年的树龄了。
二十多年前我曾在这所大院供职,当时并没有感觉这三棵银杏树有什么稀奇之处,与和它同时期栽种的法国梧桐相比,这三棵银杏树似乎还有些逊色——树冠不及法国梧桐那样大,树干不及法国梧桐那样粗,树枝不及法国梧桐那样长,树叶更不及法国梧桐那样阔。记得当时人们总是把“枝繁叶茂”“绿荫蔽日”这些赞美之词送给法国梧桐,而对这三棵银杏树,似乎并没有停留更多的目光。
二十多年后,当我再次走进这座大院,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年人来人往的办公重地,如今已改为他用,显得有些冷清;院里的几行法国梧桐树,按照专家的意见,其树冠十多年前被锯过一次,以防被大风刮断。“树大招风”,专家的意见肯定有其合理性,所喜的是这几行法国梧桐树在经过十多年的沉寂后,现在又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了,只是粗壮的躯干与细嫩的新枝明显不成比例,其斧凿的痕迹更给人以沧桑之感;而当年亲手植下这些树的几位“老革命”,也早已告别人世;就连我这个20世纪90年代“组织部里的年轻人”,也已经是年过花甲、两鬓苍苍了。
而这三棵银杏树似乎并没有大的改变,树高还是二三十米,树身也没有明显增粗,仍是那么笔直、那么挺拔,没有一丝老态龙钟的模样,只是树身上的道道裂纹随着主干的增高而日益明显。据说,银杏树是一个古老的树种,它的生长周期非常长,一般能存活几千年,是世上的“长寿树”,被称为“活化石”。而银杏树的生长周期又非常慢,从种植小苗到结果最起码需要二三十年,因而又被称之为“公孙树”,意为爷爷种树孙子才能吃果。古语说:“人到七十古来稀。”而银杏树呢,年届七十也许正值青春年华啊!
望着这三棵银杏树,我想,在七十年的风风雨雨中,这三棵银杏树抗击过漫天飞舞的风沙,聆听过垦荒者惊天动地的战歌,目睹了几代人由青春到白发的过程,见证了社会的沧桑变迁。在银杏树旁,我的父辈、我的同事,当然也包括我,我们就像演员一样演出了一幕幕人生的活话剧,或踌躇满志、或意气风发,或利令智昏、或殚精竭虑,或精诚团结、或祸起萧墙,或壮志未酬、或无可奈何,结局都是上台下台,来去匆匆。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三棵银杏树才是这所院子的主人,而我的父辈、我的同事和我,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对于我们的人生表演,这三棵银杏树就像智者一样,只是默默地观看,笑而不语。它笑什么呢?肯定有赞美,当然也不乏讥笑。讥笑什么呢?讥笑的对象有我吗?我不敢再往下想。
历经沧桑的银杏树啊,为了世上能少些遗憾,请你告诉后来者——人该怎样生,路该怎样行。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