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献

孔子曾经说过：“自从我有了很高的俸禄之后，朋友们对我都亲热了；自从南宫敬叔给申请了马车之后，我的出行更容易受到重视了。”

看来，孔子也讲究排场。

所以当有一个富家的公子哥愿意贡献出五驾马车跟着周游列国时，孔子自然喜不自禁：“好！你这种学生，真是天下难找啊。”

这个学生就是陈国的公良孺。他不仅贡献了五驾马车，还成为孔子的第一贴身保镖。

一

公元前495年或者公元前496年这两年间，孔子的运气并不怎么好，3次遭受非难。

第一次非难发生在卫国的匡地。匡，位于今天的河南长垣境内。

孔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经过此地时，天色将黑，只好找个馆舍住下。

喝点小酒，弹弹琴唱唱歌，再和弟子们聊会天，然后，孔子准备睡下。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串丁零零的兵器声音。他招呼子路出去看看。不大一会，子路回来报告说：“老师，我们被包围了。”

“何人指使？”

“不知道。”

子路接着说：“从服装和行军的纪律性上来看，应该是士兵，不是强盗。”

“我出去跟他们决斗吧！”子路说。说完，就拿起戟，准备往外闯。

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快叫阳虎出来受死。”阳虎是鲁国权臣，权倾朝野，各诸侯国对他颇有不满。

孔子一听，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说：“他把我们当做阳虎的人了。子路，你出去说明一下。”

子路出去了一会，坐在屋子里的孔子隐隐约约能听到子路与对方的交涉声。

对方不信屋子里的人不是阳虎，叽叽喳喳地要杀进来。子路满脸怒气地回到屋子里，又把戟给抓在手里。

孔子制止了他，说：“年轻人，遇到事不要慌，不要老想着打打杀杀。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咱们是仁义之人，怎能轻易动粗呢。来，为师弹琴，你唱歌，把这件事忘掉。”

子路当然不能忘掉，仍然紧张地问：“他们要是冲进来怎么办？”

孔子语重心长地说：“我被认为是阳虎，那不是我的错呀，由此发生什么后果，那都是我的命，但是我们作为仁义之人不能以礼乐来教化别人，那就是我的错误啊。”

“来，把戟放在一边，好好唱歌。”孔子弹起他最为心爱的曲子，曲子感染了子路，子路也放松下来，高声歌唱，一连唱了3遍。

奇怪的是，3遍歌声之后，外面陷入了寂静。子路从门缝里看，发现那些士兵已经撤退了。

优秀的歌唱团是有战斗力的。

在这个事情中，公良孺也在孔子身边。如果子路执戟开战，公良孺肯定也不会甘当懦夫。

当时的公良孺只不过耐着性子而已。

二

没过多久，发生了第二件非难的事情。

为难孔子的是宋国司马桓魋。

孔子的六代世祖是宋国大夫，曾担任宋国司马一职，到孔子的曾祖父时，为避祸乱而投奔到鲁国。

孔子算是宋国的后裔。时任宋国国君的宋景公听说孔子贤良，就有意想让孔子到宋国来。

但是，桓魋却对宋景公说：“这样恐怕不行。”

“孔子这个人在鲁国担任过大司寇，这么大的官都不能留住他，看来他野心不小。”桓魋说。

孔子到达宋国地界时，桓魋私下里去堵孔子的路。

孔子坐在大树下给弟子们讲解经文，桓魋就将那棵大树给砍掉了。

公良孺见此场景，非常生气，要和桓魋决一死战。被孔子制止。

“桓魋的亲弟弟司马子牛还是孔子的学生呢，你竟然这样无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公良孺的怒火无处发泄，就大喝一声，将树根给拔了出来，并摔到在桓魋的脚下。

这次，公良孺又忍了。

三

大约在公元前496年，在蒲地，孔子又经过了一次非难。

蒲，和匡挨着，也在今天的河南长垣境内。这次为难孔子的是公叔戌。

公叔戌是时任卫国国君卫灵公的堂侄子，为人傲慢，又因为与卫灵公的宠妃南子的亲信有矛盾，因而引发卫灵公对其的不满。公叔戌察觉到了这一点，就公然以蒲地来叛乱卫国。

孔子准备到卫国去，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公叔戌和卫国的军队打得正火热。

公叔戌听说是孔子来了，并准备去卫国去，立即下令士兵阻拦去路。

这个大贤人要去辅助卫灵公，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

公叔戌的士兵手持兵器拦住去路，这下彻底激怒了公良孺。

公良孺说：“匡人非难，我忍了；桓魋非难，我也忍了，跟随老师屡屡碰到非难，这就是我的命，既然是命，老子今天就不忍了，宁愿战死，也不再受羞辱。”说完，公良孺持剑就要冲入敌营。

拦路的士兵有些惧怕，说：“只要你们不去卫国，我们就放你们走。大家都是端官饭的，我们也是在执行命令，何必相互为难呢。”

孔子走上前去，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宣誓不去卫国。

士兵闪出一条道，放他们走。

孔子一行还是去了卫国。这件事让子贡很不解，问：“宣誓的东西可以违背吗？”

孔子说：“被别人要挟的宣誓，是不符合道义的，没必要去遵守。”

四

史料中关于公良孺的记载不多。

公良孺作为贵族家的孩子，不愁吃喝，也无需担忧前途，却宁愿跟着孔子周游列国，应该也算符合了孔子所说的“富而好礼”了。

公良孺生卒年不详。《孔子家语》称赞其“贤而有勇”。

为感念公良孺的贤良及勇敢，后世多有追封。

唐玄宗诏将其画像从祀孔庙，封为东牟伯；宋真宗加封其为牟平侯；明嘉靖改称其为先贤公良子。

儒家讲真正的勇是有价值观取向的，逞能斗狠不是勇，真正的勇是仁义在身而无畏。

孟子说：“只要仁义在我身上，即便前面有千万军马，我也敢去闯。”

公良孺的勇，就是如此吧。

参考文献：

1.《孔子家语》，中华书局，王国轩、王秀梅译注，2011年3月第一版，P284、P436。

2.《先秦诸子系年》，钱穆著，商务印书馆，2001年8月第一版，2015年10月第15次印刷，P50。

3.《左传译注》，李梦生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7月第一版，2014年9月第十次印刷,P1275。

4.《春秋公羊传译注》，王维堤、唐书文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7月第一版，P520。

5.《白话说苑》，刘向著，钱宗武译，岳麓书社，1994年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P252、P258。

6.《陈国史》，张进贤、张继华编著，海天出版社，2014年6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P209。

7.《史记(评注本)》，岳麓书社，韩兆琦评注，2012年10月第一版，2016年6月第14次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