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民
(接上期)
第十五章
【原文】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译文】
古时候善于行道的人,微妙通达,深刻玄远,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正因为不能认识他,所以只能勉强地形容他:他小心谨慎啊,好像冬天踩着冰过河;他警觉戒备啊,好像防备着邻国的进攻;他恭敬郑重啊,好像要去赴宴做客;他行动洒脱啊,好像冰块缓缓消融;他纯朴厚道啊,好像未加工过的原料;他旷远豁达啊,好像深幽的山谷;他浑厚宽容啊,好像不清的浊水。谁能使浑浊安定下来,慢慢澄清?谁能使安静动起来,慢慢显出生机?保持这个“道”的人不会自满。正因为从不自满,所以能够吐故纳新。
【解读】
本章老子用诗一般的语言,为我们描摹了一个“善为士者”栩栩如生的精致画像,塑造了一个“善为士者”臻于完美的精神人格。
先说所谓的“士”,并非完全同于现代观念中的读书人,“士”的原本意义,是指志道而真正有学问的人。一个读书人,必须在学识、智慧与道德的修养上达到身心和谐自在、内外兼通的程度,符合“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的原则,才真正够资格当一个“士”。
他们是理想的行道者,是得道之人。他们掌握了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懂得用客观规律来处理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的问题,懂得用最合理的方法和态度做人行事。
“嗜欲深者天机浅”,世俗之人往往嗜欲太深,而失去天机,则显得极其浅薄,让人一眼就会看穿。而得道之人则静谧幽深,微而不显,含而不露,难以测识。他们有高尚的人格修养,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并有沉稳的静定功夫,喜怒不形于色,哀乐不彰于身。他们小心谨慎,心存畏惧,恭敬持重,温和融洽,敦厚自然,虚怀若谷,浑朴纯正,深沉宁静,飘逸洒脱。
表面上他们清静无为,实际上极富创造性,即静极而动,动极而静。这种人格上的静与动,是特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结果,符合道的变化规律。
这些所有品格的前提,就是要节制自己的私欲贪心。《河上公章句》云:“人能除情欲、节滋味、清五脏,则神明居之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品格的核心,就在于不满盈、不自满。只有时时省察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才能自我完善,吐故纳新。
孔子可谓是古代“善为士者”的典型代表,他曾受业于老子,带领部分弟子周游列国十四年,晚年修订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相传他有弟子三千,其中七十二贤人。孔子去世后,其弟子及其再传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语录和思想记录下来,整理编成儒家经典《论语》。孔子在古代被尊奉为“天纵之圣”“天之木铎”,是当时社会最博学者之一,被后世统治者尊为孔圣人、至圣、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等。
在《礼记·儒行篇》上,他也塑造了古之“善为士者”的形象,与《道德经》描写的标准高度吻合。
春秋末年,知识分子(儒者)社会地位很低。鲁哀公见到孔子,有点戏弄地问:“你穿的服装就是儒者的服装吗?”孔子回答说:“我听说君子所学非常广博,衣服则入乡随俗。我不知道什么是儒者的服装。”评价儒者只从服饰来谈,比较可笑。孔子也无意反唇相讥,于是便从十五个方面直接讲述儒行,它们是:容貌、备预、近人、特立、刚毅、自立、仕、忧思、宽裕、举贤援能、任举、特立独行、规为、交友、尊让。这无疑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理想的行为准则,是儒者的典范,也是对君子、儒者最完整、最确切的诠释。
这些说法与《道德经》中的说法不谋而合,不知是孔子向老子学习的结果,还是古之“善为士者”英雄所见略同。③22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