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一0七

势，视也。发乎情而观于目，出乎手而合于意。

势，姿也。形肖而势活，体妙而势恣。

势，意也。意懒而势慵，意深而势奇。

势，力也。力浅而势薄，力遒而势雄。

一字有一字之势，一行有一行之势，一篇有一篇之势。势有交集，但非同也。

古人有高起高落者，谓之远势。今人有低起低落者，谓之近势。远势嵯峨，近势蹉跎。

势可尽出，不可藏匿。

势无常式，但从法出，其势必久。

一0八

笔有着纸者，有不着纸者。着纸者有目共睹，落至实处。不着纸者视而不见，以为虚空。虚空者，着实不空。

古人有“彩笔描空”一说，也有“羚羊挂角”之论。此皆警醒书者与赏者透过墨迹窥出字外之笔，空际之笔。

但凡欲右先左，欲下先上者，或笔画使转、萦绕处，肯綮之界，壁坼之隙，书者定会隔空取势，笔意飞度。此举虽不见行踪，但在布算、化裁、搭接时，能空中取意，若束线穿针，丝丝入扣。

此所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是也。

善书者深谙此道，所谓腕下有鬼，概以述此焉。

一0九

世人于书，不必由甲骨、金文、石鼓、汉简、篆、隶、楷、行、草，沿书脉逐一沉淫。譬如耘田，同肥、同力、同时，是稼一亩还是穑百亩？精力所限，非努力所能达焉。郑杓“精于一则尽善，遍用智则无成”，言善矣。逸少草不若张伯英，楷与大令齐名，只行书独步天下，罕有其匹。书圣不过尔尔，况吾辈旷草之人。后人尝评某人诸体皆善云云，实大谬矣。若一世只奔一体，倾其所有，凛凛然书坛之上者，晨星麟角耳。

一 一0

夫技精所以诣极，博涉所以取舍，质朴所以器重，神溢所以翰飞。有此四者，何患书之不工，名之不彰也。

一 一 一

美髯公有言：“体势俗恶处，抑得下；锋劲侧戾处，放得下；脂丽浓艳处，淡得下；清浊耽溺处，撇得下；顿折牵绊处，斩得下；墨孤笔寂处，忍得下；情竭绪乱处，沉得下；意丰手贫处，研得下；衄挫黏滞处，分得下；锋散毫滑处，驻得下。斯十处皆能留意，以下而上，磨杵成针，不窘于小绩，书可名于当代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