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民

第二十八章

【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译文】

深知自己的强健，却甘守柔弱，而成为天下的溪流。作为天下的溪流，永恒的德才不会离身，复归婴儿般单纯的状态。深知自己的洁白，却甘守污浊，甘愿做天下的模式。甘愿做天下的模式，永恒的德行至诚不移，复归于无限的境界。深知什么是荣耀，却安守卑辱的地位，甘愿做天下的空谷。作为天下的空谷，永恒的德才能充足，回复质朴的状态。质朴分散化为万物，圣人利用它，就可以成为统治者。所以说，完美的制度体系不可分割。

【解读】

本章几个关键的词汇是“知雄守雌”“知白守黑”和“知荣守辱”。雄、白、荣是刚强、洁白、荣耀的意思，雌、黑和辱则是柔弱、污浊和卑下的意思。

人们常以“雄”“白”“荣”为强势、尊贵，以“雌”“黑”和“辱”为卑下、屈辱。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雄”“白”“荣”，却表现出了“雌”“黑”和“辱”的姿态，这样的人则是“天下归之如水流深谷也”（《河上公章句》）。

在老子看来，一切合乎道的行为，似乎都不是尖锐、刚强的，不是张扬炫耀、清晰明白的，而要反其道而行之，低调退让、谦卑自守、忍辱负重、不争高先，这样就会更接近天真、原始和淳朴的状态，也是最安全无忧的状态。但强调低调、谦卑、忍辱，并不是软弱避世、不思进取，恰恰体现为人处世的智慧和修养。我们的社会始终是复杂的、充满竞争的，要想取得成功，必须培养自己的强健、保留自己的清白，以相反的姿态表现之、遵守之，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委曲求全、以柔克刚。最终会赢得大家的支持和尊重，取得事业上的成功。

据《史记·留侯世家》记载：秦末，张良谋杀秦始皇没有成功，逃到下邳隐居。一天，他在村头桥上遇一白发长髯老人。老人的鞋子掉到了桥下，呼唤张良帮忙捡起来。张良心中不服，但见他年老体衰，自己年轻力壮，便克制怒气，捡起鞋子。谁知老人得寸进尺，要求张良给自己穿上鞋子。张良强忍怒火，恭敬从命，赢得了“孺子可教”的肯定。

老人要张良五日后到这座桥下等他。五天后，张良看天快亮，急赶至桥下，才知道老人已等候多时。老人很生气，说：你应约而来却不守时，五日之后，再来见我。几次三番，直到第四次张良才先于老人到达桥下，最终老人将自己用毕生心血加以注释的《太公兵法》送给张良。张良日夜诵读研究，最后成为满腹韬略、智谋超群的汉代开国名臣。

当年，张良初遇老人时，受老人支使，极力克制自己的不快，并不是软弱的表现，因为他知道自己比老人强壮，理应礼让，表现出对老人的尊重。他在克制自己的过程中磨炼了意志、增长了智慧，赢得了老人的认可。

其实，真正的强者，总是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他们外圆内方、绵里藏针、处处示弱，让周围人对自己的攻击没有着力点。心知肚明，却不显山露水。暂时不动，静若处子，伺机而动，动若脱兔，这才是“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之道。③22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