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去世三年，享年九十六岁。母亲走得很安详，留下空荡的院落、一抔黄土，以及我一生的追忆和无尽的怀念。

母亲出生在一个手艺人家庭，十几岁嫁给父亲，养育了我和三个姐姐。母亲一生坎坷，生活在动荡年代，度过了艰苦岁月。母亲虽没有文化，却贤淑善良、和睦亲邻、孝老爱亲、勤劳节俭，是我和家人做人做事的楷模。

母亲是一个贤淑善良的人。母亲经常说：“人在做天在看，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在困难的日子里，母亲向邻居借了盐、借了面，都是少借多还。在农村，母亲里里外外都是行家里手，会接生，能调解邻里纠纷，还会做一手好菜，在亲邻中享有很高的威望。父母从没和邻里发生过矛盾，相处得非常融洽。那个年代，农村家庭孩子多，男孩多了就强势。我们家就我一个男孩，头上还留有“鳖尾”（一撮长头发），村里有的孩子喊我“独蛋”“鳖尾”，我非常生气，就和人家打架。他们兄弟多，有帮手，我免不了吃亏，有时被打得鼻青脸肿，心里很是委屈，哭闹着回家告状，请父母给我出气。母亲非但不向着我，反倒数落我的不是，教育我外出不要惹事。

母亲是一个孝老爱亲的人。父亲家中兄弟姊妹多，原先家里还算殷实。当时，大伯娶了地主家的闺女，而我的父亲娶了老木匠的闺女。因为大娘和我母亲家境的不同，家族中的人看不起我母亲，母亲在家里经常挨打受气。后来，爷爷奶奶年事渐高，一身的病痛，跟着我的父母过日子。奶奶得了重症，生活不能自理，我的父母日夜陪护，直至奶奶病逝。父母虽然没有用言语表达过他们的孝顺，但一举一动却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在我们心中播下了善良的种子。

母亲是一个勤劳节俭的人。母亲是持家的好手，在生活困难的时候也能让我们吃上饭、穿上衣。家中孩子多，买一件新衣服，多数时候是大姐穿了二姐穿。虽然穿得朴素，但是干净整洁。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小时候经常害病，每次害病都把父母吓得丢了魂一样。父母对我特别娇惯，吃饭的时候会给我开小灶，我经常能吃上点好面。姐姐比我大得多，向来不和我争食，总说我“干吃不上膘，瘦得像老妖，不争气”。父亲病逝时，我在上初中，家里生活困难，虽然不为吃饭发愁，但是学费成了难题。家中没有经济来源，母亲开始养羊供我上学，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后来，我有了工作，成了家，生活逐渐好转。母亲节俭惯了，到老年生活条件好了，还是节衣缩食，有时饭做多了、剩了，舍不得倒掉，下一顿再热热吃。我和妻子害怕她吃出病来，偷偷倒掉，母亲都得心疼半天。母亲经常告诉我，钱不能乱花，米面不可抛撒，抛撒米、抛撒面，抛撒多了折寿限。

母亲在家就在，母亲在有人疼。母亲走的时候，我哭得喉咙沙哑、四肢乏力，但眼泪无法挽留母亲，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她老人家一路走好。③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