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一六七

年少志于学，偶遇古隶一帖，上有题字，云：“朴老古崛，如龟如鳖。蚕头雁尾，蚕不二设，雁不双飞。重浊轻清，截钉截铁。”以此了解了隶书的形状、用笔和禁忌。半个世纪过去，又得见古人《隶势》有云：“或穹隆恢廓，或栉比针列，或砥平绳直，或蜿蜒胶戾，或长邪角趣，或规旋矩折。修短相副，异体同势。奋笔轻举，离而不绝。纤波浓点，错落其间。若钟簴设张，庭燎飞烟。崭岩嵯峨，高下属连。似崇台重宇，增云冠山。远而望之，若飞龙在天；近而察之，心乱目眩。奇姿谲诡，不可胜原。”方知隶书之美，美在厚重凝聚，美在庄严典雅，美在浑朴简穆，美在奇崛高古。

一六八

人生有三重境界，可形象喻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非山，看水非水；看山仍是山，看水还是水。三重境界三层意思：其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观山水之表也；其二，看山非山，看水非水，探山水之蕴也；其三，看山仍是山，看水还是水，觉山水之本也。

习书者亦然，孙过庭《书谱》云：“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此乃习书三部曲也。一、“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合乎法度之谓也；二、“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时出新致之谓也；三、“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平中寓奇之谓也。

明朝项穆《书法雅言·取舍》云：“书有三戒：初学分布，戒不均与欹；继知规矩，戒不活与滞；终能纯熟，戒狂怪与俗。若不均且欹，如耳目口鼻，窄阔长促，邪立偏坐，不端正矣。不活与滞，如土塑木雕，不说不笑，板定固窒，无生气矣。狂怪与俗，如醉酒巫风，丐儿村汉，胡行乱语，颠仆丑陋矣。”

字本为字，不必刻舟求剑，自然为妙；法本无法，无须设篱置栅，方为大法。正所谓“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书谱》）“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庄子语）是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