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中

（接上期）

一六九

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者，又其次；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天有晴晦，人有智愚，学而无涯，智存三等。生而知之者，上智也；学而知之者、困而学之者，中智也；困而不学，下智也。旨在强调学也。“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孔子语）意在学、思兼顾也。

学习如此，习字也如此。孙过庭《书谱》云：“子敬已下，莫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岂独工用不侔，亦乃神情悬隔者也。或有鄙其所作，或乃矜其所运。自矜者将穷性域，绝于诱进之途；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嗟乎！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断可明焉。”此谓谦谨与自信共提，穷学与情理同生，方能“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矣。

对于“智”与“学”，项穆《书法雅言》中如是说：“书之法则，点画攸同；形之楮墨，性情各异。犹同源分派、共树殊枝者，何哉？资分高下，学别浅深。资学兼长，神融笔畅，苟非交善，讵得从心。书有体格，非学弗知。若学优而资劣，作字虽工，盈虚舒惨、回互飞腾之妙用弗得也。书有神气，非资弗明，若资迈而学疏，笔势虽雄，钩揭导送、提抢截曳之权度弗熟也。所以资贵聪颖，学尚浩渊。资过乎学，每失颠狂；学过乎资，犹存规矩。资不可少，学乃居先……然而学可勉也，资不可强也。天资纵哲，标奇炫巧，色飞魂绝于一时，学识谙练，入矩应规，作范垂模于万载。”正是：夫智分高下，未必群妙攸归；功有浅深，讵能美善咸尽。一念恒定，唯学而已。

一七

《中庸》有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之妙，不偏不倚；中和之蕴，众术之门。

逸少之书，不激不厉，温文尔雅。明朗秀健，姿媚横出。视之清妍，赏之遒逸。寓奇险于平正，藏疏秀于谨严。无美不臻，莫可名状。寻其辙迹，中和而已。

欲达中和，必修齐治平是也。

然诸习书者，大多随其性欲，变幻多体，“质直者则径侹不遒，刚佷者又倔强无润，矜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规矩，温柔者伤于软缓，躁勇者过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滞涩，迟重者终于蹇钝，轻琐者染于俗吏。斯皆独行之士，偏玩所乖。”（孙过庭《书谱》）最终逞强发狠，偏执狂率，弃中和于万里之遥矣。

（未完待续）